崔文象就站在楚王的府门前等待李元吉的消息,崔文象是个心机极深之人,他的野心和权力欲望也极大,绝不会满足做一个小小的参军幕僚,但他知道,自己要想向上爬,首先就得牢牢控制住李元吉,投其所好,助其力臂,让他信赖自己,依赖自己,所以崔文象不遗余力地替李元吉出谋划策,充分展示他的黑暗才智。这时,李元吉率领队伍从远处疾奔而来,队伍中间裹夹着一辆马车,崔文象连忙迎了上去,“殿下!”李元吉满脸阴沉,显得有点气急败坏,他一见到崔文象便急问道:“老匹夫自尽了,我们该怎么办?”崔文象一惊,他快步上前,透过车窗,他隐隐看见于筠躺靠在后座上,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崔文象心中暗恼,这个李元吉做事不仔细,竟然没有事先搜身,但他嘴上还得安慰李元吉,“殿下,这个没有办法,如果他想死,谁也拦不住他。”李元吉心中颇为懊恼,崔文象的话给了他一点安慰,他只得悻悻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殿下搜到证据了吗?”崔文象急问,这才是关键,于筠毕竟是从三品高官,他死了很难向上交代。李元吉把玉盒递给崔文象,“当然搜到了,这就是铁证!”崔文象看了看信皮,他心中大喜,对李元吉道:“殿下,那就好解释了,于筠自知罪孽深重,所以畏罪自杀,把这个交给天子,谁也无话可说。”“那我什么时候进宫比较好?”崔文象看了看夜色,又想了一下道:“殿下最好现在就进宫去向天子禀报。”李元吉犹豫一下,“恐怕父皇已经睡下了。”“正是这样,才能表现出殿下为守卫社稷的勤勉之心。”李元吉点点头,“先生说得有理,我这就进宫!”“不急,我再教殿下几句话。”崔文象附耳对李元吉低语几句,李元吉连连点头,心中暗赞,崔文象思路缜密,不愧是军师之才,得他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也是自己的幸运。李元吉随即叫来钱怀英,吩咐他几句,钱怀英连连答应,转身催马去了监狱,李元吉取了于唯铭的口供,便带着马车向皇宫而去.......钱怀英来到监狱刑讯室,喝令道:“把那个二胰子带上来!”二胰子是骂人的话,意思就是今天的伪娘,片刻,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将一个文弱的书生带了上来,只见他精神萎靡之极,被狱卒们折磨得惨不忍赌,但还是看得出他皮肤白皙,眉眼长得很像女人,这个书生就是在酒肆被第一个栽赃之人,叫做姜文理,陇右人,出身小户人家,在所有书生中他的胆子最小,钱怀英也正是看中了他的这一点。姜文理被狱卒们扔在地上,他以为又要遭受酷刑,吓得浑身蜷缩起来,声音微弱地哀求道:“饶命!求求饶了我吧!”钱怀英用鞭子抬起他的下巴,狞笑道:“和我的弟兄们在一起,痛快吧!”姜文理眼中露出极度恐惧之色,浑身颤抖起来,钱怀英冷冷道:“我就问你一句话,想活着出去吗?”姜文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钱怀英盯着他道:“进了黑狱,没有人能活着出去,只能说你小子运气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乖乖照办了,完事后放你回乡,你若胆敢出卖我们,我就让你尝尝被剥皮的滋味。”钱怀英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抬起来,“你看看墙上!”姜文理这才看清楚了墙上的东西,竟是一张张完整的人皮,顿时吓得他魂不附体,眼睛一翻,晕死过去。“娘的,胆子比鸡还小,把他拖到外屋去,用水泼醒!”几名狱卒将他拖了出去,用冷水将他泼醒,姜文理见墙上没有了人皮,这才稍稍缓过来。钱怀英蹲在他面前道:“我需要你指控于唯铭,你就说他有一次喝醉酒,无意中说出他的表弟是长安情报署的头子,所以你向我们举报了他,明白了吗?”这正是崔文象思路缜密之处,他知道这个案子缺了关键一环,他们为什么要抓于唯铭?事先必须有人告密指控,李元吉才有依据去抓于唯铭,否则很难对天子交代他的动机。钱怀英就是利用姜文理来补上这缺失的一环。此时姜文理道德防线已经完全被摧毁,对生的强烈渴望使他就算指证自己兄弟,他也做得出了,更何况是指控一个和他关系一般的同窗,他连连点头,“我答应,我现在就指证!”“等会儿我会教你先写一封告密信,然后若有朝廷官员审问你时,你再照我的话说,你要记住了,若胆敢跟楚王殿下作对,就算当今天子也救不了你,老子会亲自剥你的皮!”姜文理吓得闭上了眼睛,“我不敢,我一定会照办。”钱怀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左右道:“给他疗伤,换一身衣服,不准再碰他了。”手下答应一声,将姜文理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虽然后宫娱乐颇多,但李渊毕竟不再年轻,加上这几年酒色过度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为了活得久一点,李渊一般在亥时就上床休息了。李渊刚刚睡下,正在睡意朦胧之时,一名老宦官在帐帘外低声禀报:“陛下,楚王殿下有紧急情况求见!”李渊慢慢睁开眼睛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老奴遵命!”老宦官刚要下去,李渊又叫住了他,“罢了,朕现在就起身,带他来外殿等候。”老宦官连忙下去了,李渊慢慢起身,两名宫女连忙上前扶住他,替他穿上外袍,稍稍梳理一下头发,李渊这才慢慢向寝宫的外殿走去。李元吉已经在外殿等候了,他见父皇出来,连忙上前跪下,“儿臣惊扰父皇休息,罪该万死!”“这点小事情,说什么罪该万死,以后别乱说话。”“父皇教诲,儿臣记住了!”一般父母都喜欢小儿子,李渊也不例外,虽然李渊还有一个庶出儿子,但李元吉毕竟是他和原配窦氏生的幼子,他一直很溺爱,从小李元吉的性格就桀骜不驯,稍稍长大又显出了残暴冷酷的一面,几次严重伤害丫鬟仆人,但都被李渊夫妇以种种借口偏袒,使得李元吉更加残暴,更加为所欲为,无法无天。李渊在长安登基后,李元吉奉命留守太原,几年中李元吉对太原平民犯下的罪恶可谓罄竹难书,最后弹劾的官员太多,加上李元吉围剿刘武周不力,李渊便将他调回了长安。在围剿延安郡宋金刚惨败后,为平息朝野愤怒,李渊一度将李元吉贬为庶民,但不到一个月又重新恢复他的王位,但也不再让他领兵打仗,而是把监视百官的大权交给了他。应该说,李元吉确实很适合做这种阴暗之事,短短一年他便做得做得风生水起,有效地刹住了朝官暗通北隋的不良风气。随着天下局势渐渐对李渊不利,唐军在战场上屡战屡败,沉重地打击了李渊的信心,他很害怕自己重蹈王世充的覆辙,正是这种极为不自信的心态使李渊的疑心病加重,他怀疑每一个大臣都有可能背叛自己,他的内心开始扭曲,更加倾向于用铁腕手段来钳制臣民的言论。尤其一个月前张铉正式登基为帝,开创大周帝国,使李渊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李渊便密令李元吉强化对臣民的监视,当李元吉下令推行宁可错杀百人,也不放过一个奸细的极端推疑令后,立刻引发百官的强烈愤慨,遭到了御史台的弹劾,但各种弹劾和举报都被李渊压下了,他默许了儿子的这种极端手段。“这么晚来找朕,皇儿有什么紧急之事?”“请父皇看一看这个!”李元吉将玉匣呈给了父皇,李渊打开玉匣,不由一怔,怎么会是张铉的信,还是亲笔信,他打开信件看了一遍,顿时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朕待他不薄,他竟然背叛朕,他现在人在哪里?”“启禀父皇,儿臣已经将于筠带来,就在宫门外,等父皇发落。”“好!立刻带他来见朕。”李渊怒火万丈,于筠竟然私通张铉,背叛自己,若不杀他,天下人都以为他李渊软弱可欺!“儿臣这就去带他来见父皇。”李元吉刚要出去,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一名宦官慌慌张张来报,“陛下!宫门外传来消息,将作监令于筠好像畏罪自杀了。”李元吉眼中闪过一道暗喜,这也是崔文象教他的,一定要把于筠自杀的地点放在宫门外,这样,于筠就不是因为被他李元吉威逼而死,而是害怕见天子才畏罪自杀,责任就自然推到了天子父皇的头上,性质完全不一样了。这就叫欺上瞒下,崔文象在王世充那里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知道只要李元吉一天掌握着监察大权,这种事情就绝对揭穿不了。李渊愕然,于筠竟然畏罪自杀了,他一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