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出门，到了此时已经下午一点多，张国庆让小刘开车绕到县城买了些肉包子和馒头。他是怕遇上熟人，可小刘没事啊。再则，张国庆心里估摸着闻讯赶到他家的那些干部一点不少，他总得避开点。让他当面拒绝礼物多尴尬。有些人还会找出好多借口，比如扯来扯去八辈子都扯不上的亲戚关系，人家说是亲戚往来。你咋说？为了以示清白，自己还得备一份厚礼回赠。麻烦得很。这些第一批的来访客人还是交给他老爹老娘来拒绝合适。果然，张国庆一下车就看到紧闭的院子，老院大门倒是半开着，听到车子声音，他老娘喜出望外地往出门。“小五，娘都不敢待在你那头，今早到现在来了好几波人，我瞧着他们都带礼物，就不敢让他们进屋。”张国庆朝他亲娘翘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娘！”一旁周娇赶紧问道：“娘，没累到你吧？”张母乐呵呵地摆了摆手，“他们客气着呢。我都跟他们说，我儿子是军人，不能拿老百姓一根针，要不然会被处分。他们咋敢？我还担心他们上门谈正事，让麦青登记了他们的大名和单位，那些人高兴着呢。不过他们也都说了，正月过来拜年。”周娇挽着她一边走一边夸，“娘，还是你厉害，我就处理不了这些事情。”“这算啥。”张母乐滋滋地被儿媳妇拉进院子，“我给你们留了饭，孩子们咋没跟你们回来？”“快了，你跟我爹吃了没？”周娇可不敢告诉她，儿子们一早就溜了，不过看情况还没回来，她担心地看了眼大青山方向。“吃了。”说话间，张母见身后一直没动静，好奇地转头一看，“小五咋还没带小刘进来？”“哦，应该是跟人在外面打招呼。”周娇急忙岔开话题，拉着她就往客厅走，“娘，村里的猪都杀了没？”下车前张国庆可是给了她任务，尽量想法子先拉婆婆进屋再说，否则明天他们就去不成马六屯的大集。“哟，瞧瞧我这记性。本来二十六要杀年猪，可你爹不是知道你们回来了吗？他就想跟谁家分点。后来还是你二嫂记性好，她说你最喜欢吃杀猪菜。这么多年没尝过，她就让青峰媳妇先留了一头，都约好了就明儿一早。”周娇闻言莞尔一笑，“二嫂有心了！”“她就惦记吃的！”张母说完，乐得哈哈大笑，“不过老二家的，是真不错。她担心我跟你爹……麦青就先没转到省城……”这事昨晚已经说过，周娇也没戳破，再夸了一遍。她婆婆能跟自己多说几句，也是跟自己亲近，否则她都懒得理自己。张国庆防得了母亲，可防不了父亲。张爹虽在兄弟家唠嗑，可心里还是惦记老儿子一家人，等车子声音一响，他矜持地再聊几句趁机就溜了。一出张大伯的院子，张爹就看到老儿子和小刘俩人在搬东西，瞧着架势，他见了嘴角直抽。——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最小的孙子都快到了娶媳妇，可他家的老儿子这臭德性还是没改半分！张爹背着小刘瞪了老儿子一眼，但还是舍不得责怪一声。先不说老儿子这么折腾为了让他和老伴好好过个年，就他现在都是牌面上的大人物，自己也不能有啥话当着外人的面出口。“爹，我来，很快就好。”张国庆见他上前帮忙，吓得连忙阻止。他爹瞧着身子骨健朗，可毕竟快七十高龄。人生七十古来稀。七十年的风风雨雨，七十载的生活沧桑，岁月早就悄悄地爬上了他的额头，将老人家的双鬓染成白霜。他爹是一天比一天老了。“咋买这么多？”张国庆听到张爹的嘀咕，不由而然地轻笑出声，“爹，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你老儿子说的盛世已经拉开序幕。”换了外人说此话，张爹也许会嗤之以鼻的暗自“哼”了一声，可他相信他老儿子，顿时心花怒放。张国庆瞧了瞧周围，再次悄声说道：“我二哥在省城待不了几年，这段时间你先琢磨我大哥咋安排，我不打算你跟我娘继续留在老家。”“我不走！”张国庆朝他笑了笑，搬起东西就往里走。等张老二一走，他是不会将年迈的老父老母放在老家。父母还能活多少岁？还能陪自己多少年？他可不想自己承受“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小五，爹跟你说，你可别折腾，爹还想以后葬在后山陪你爷奶呢。”“呸，呸，呸，爹，大过年的晦气。”张国庆埋怨地瞪了老爹一眼，“又不是让你跟我娘过去不准回来。”“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哈哈哈……谁敢说你不是我老子。”张国庆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决定还是先赶紧搬东西。反正一时半会儿的这些事情也不可能拍板。如今老二还刚调到省城没多久呢，他不过是先打个预备站。六一和五一哥俩个个背着猎物，正悄无声息的从大青山转到北山下来，一眼就看到自家院子后院的后门外站着一道人影。领先的五一背着两头野鹿，轻松地疾步飞跑到她跟前，“妈，这么冷的天，你干嘛不在里面等？”周娇赶紧闪到一边，“先进去再说。”“妈，不重的，你不要担心。”六一紧跟其后进来，说着还抖了抖肩上的一头野猪，晃了晃手上拎得串在一起的野鸡。不等周娇开口问大儿子在哪？五一已经放下猎物，转身出来，“小哥速度快点，大哥还在等咱们。妈，我哥那边还有不少，我们还得跑一趟，回头还得从那边直接下山给村里留一点。你先进去，别等了，太冷。”五一说完，拉走正要开口的六一，朝她挥了挥手。“妈，快进去……”六一只能跟着弟弟挥手，“急什么？我还想哄咱妈先进去，你倒好，全撂了。”“没用的，妈她不会放心进去。还是快抓紧时间回来，该整理的给整理好，要不然那些人回来该吃现成的了。”六一抿了抿嘴，决定不回他。弟弟说的没错，还是得抓紧时间。他倒不至于吝啬到舍不得给堂兄们一些野物，只是不能养大他们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