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很冷。骤降的气温仿佛要冻结空气中所有的尘埃和水份,岩石和土壤默默忍受着这种残酷的折磨,房屋顶上破裂的毡布被吹得四散翻卷,夜空中不断回响起如同鬼哭般的风号,它们在城市上空横冲直撞,狠狠撞击着敢于阻挡前路的一切东西,撕扯着歪歪倒倒的棚屋,无情地夺走屋子里穷困平民仅存的热量,并且肆无忌惮地玩弄着一块块从屋子表面被刮起的碎布、树枝、干枯的草叶。林翔站在办公室窗前,背起双手,凝视着脚下。虽然与地面隔着数十米的高度,仍然能够看见大楼外侧用醒目黄色涂料画出的警戒线。用沙袋码成的胸垒林立在黄线周边,巡逻士兵像黑色蚂蚁一样来回游走,二、三楼层外延的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根根口径粗大的重机枪管。这就是爱玛,一个混乱而充满诱惑的都市,也是林翔准备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的重要支点。毫无疑问,隐月城将成为统治核心。以庞大的粮食产量为基础,逐渐向外扩展出一个个作为联络支点的城市、定居点,进而纵横联络,形成一个庞大、稳定的势力。艾琳娜和周浩站在他的身后,周浩的脸上已经消退了很多刚刚见面时的激动,取而代之的,是停留在面颊两边,依然滚烫、通红的晕色。“这座城市里还有多少像你一样的孩子?”垂首俯瞰着脚下黑茫茫的平民区,林翔淡淡地说:“我指的是两年以前,在城外最初遇到的那个你。”周浩张了张嘴,又重新合拢,默默地摇了摇头。即便是专门负责城市人口调查的官员,恐怕也不可能知道确切数字。何况,他只是一个普通身份的平民。“强/奸、抢劫、虐/杀、卖/yin。。。。。。这是一个充满黑暗和肮脏的城市,任何外来者进入,都会被浸染成浑身漆黑的污垢。也许有人会说,这个世界本来充满阴暗和暴力,改变只是不切实际的妄念。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做那些无用的举动,不如放松心态让自己也融入其中,成为罪恶与黑暗的一部分。呵呵你觉得呢?”林翔望着仅只闪烁着几点零散微光的平民区,头也不回地问。“我。。。。。。我,我不知道。”周浩的神情有些迷乱,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林翔所说的这些距离自己实在太远,其中搀杂了太多陌生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人对他说起过。对于普通平民而言,有饭吃,有水喝,有块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栖身,这就已经足够。他们很少甚至从不考虑自己切身利益之外的事情,旧时代如此,现在也一样。“从接受我血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个普通人。”林翔转过身,用锐利但不失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周浩的眼睛,说:“你必须承担更多的东西,学会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当然,付出的同时,你也会得到更多的收获。这个世界终究会被变异人统治,尽管历史发展必然如此,可我们仍然要为此做点什么。”“您的意思是。。。。。。”周浩开始明白林翔的话。“带上你手下的人,扫平爱玛城里所有黑帮。记住,你只有两天时间,并吞他们,杀掉一切敢于反抗的人。用血腥和暴力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强势,用死亡和哭喊让他们懂得服从。如果你想追随我,就一丝不苟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否则,就老老实实呆在贫民窟里,继续经营你的那间小店,做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普通人――――”林翔说话的口气前所未有的冷厉,他直接给出最终答案,简单得令人发抖,毫无商量的可能。“清除。。。。。。所有的黑帮?每一个人?”周浩使劲咽了咽干粘的喉咙,为了在爱玛城中活下去,他的确杀过几个人。被鲜血和碎肉溅在脸上的感觉并不陌生,可是像这样/赤/裸/裸/直接谈论大规模屠杀计划,他还是第一次。他丝毫没有想要拒绝或者反对的意思,对于林翔的崇拜,已经将其整个人像神一样深深刻划在他的内心。对他而言,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就是不可抗拒的命令,除了服从,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何况,爱玛城里的黑帮。。。。。。他们本来就该死“千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如果我失望了,那么你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林翔神情安静地说。周浩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拉开房门,很快,已经消失在狭长的走廊尽头。“你对他实在太苛刻了。他只是个孩子。”走廊上的脚步声慢慢远去,艾琳娜款款走到林翔身后,伸开双臂,挺起胸脯,从背后轻轻搂住他宽阔的肩膀。“荒野上的男孩十岁已经成年,甚至九岁、八岁就要独自外出狩猎。他接受过血液改造,就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林翔静静地站在窗前,纹丝不动,好象一尊雕像。“你想训练他?”艾琳娜微微张开柔润的唇,凑近林翔耳畔轻吐声息。“隐月城需要更多的附庸群体,爱玛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它们只能由我信得过的人进行管理。”林翔的话如同不可置疑的宣言。艾琳娜没有继续说话,她闭上双眼,把脸贴在林翔背上,隔着战斗服丝滑的高弹面料轻轻摩挲,感受着从衣服下面透出的体温,还有那股充斥在鼻息之间,令自己迷醉,充满震撼力和征服力,熟悉、特殊的男人体味儿。深思之际,林翔望着窗户玻璃上反射的走廊投影,默默注视着周浩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微上翘。。。。。。。中央大楼南面,是一片显得拥挤而混乱的街区。这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棚户和简易房,用破烂木板和废铁皮拼成的墙壁,在没有任何规划和设计可言的房间里,隔出一个个狭窄的空间。街道上随处可见四溢的污水和垃圾,它们散发出强烈刺鼻的恶臭,令人欲呕。一个身材肥胖,胳膊上带着狰狞刺青的黑人从棚屋里走了出来两米多宽的通道中央,借着从远处射来的微弱灯光,捡了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地面,解开系在腰间的皮带,把摞满补丁的裤子褪到膝盖以下,弯下腰,撅起油光黑亮的屁股,抿紧嘴唇用力憋住气,伴随着“稀沥哗啦”的湿响,从肛门里挤出一团散发着热气,黏稠,恶臭的屎。这条通道两边,居住着几十户上百口平民,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和“厕所”这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但黑人仍旧把它当作粪坑,他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天冷、太黑、专门指定的厕所太脏。。。。。。不管怎么样,老子就是要蹲在这里拉屎。哪怕屁股正对着别人房门。觉得臭?那你就等着老子拉完,自己出来把这块地方清理干净。他每天都这么干,早已习以为常。爱玛城贫民窟的规矩和荒野上差不多,依靠强壮的身体和硕大的拳头,再加上“奥卡”帮众的身份,黑人在附近是出名的狠角色。他可以肆无忌惮进出任何人的厨房,大口嚼吃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食物。充足的营养在身体里积累了足够的脂肪和力量,结果使强的更强,饿的更饿,即便那些瘦得像柴一样的穷酸饿鬼想要反抗,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除了几幢按时交纳税金的特殊建筑,贫民窟绝大多数棚屋都没有通电。不过,人们有的是办法给自己在夜晚找到光明。枯死的灌木、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塑料垃圾、汪积在臭水坑里的肮脏油垢。。。。。。总而言之,一切可以当作燃料的东西都被充分利用,旧时代肆意制造垃圾的人们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当自己随意扔弃五颜六色塑料袋子和各种生活废品,被日趋严重环保问题大伤脑筋的时候,废土世界上的新生代人类正在努力寻找自己丢掉的一切,把它们从土壤里翻刨出来,当作足以抵挡冬天严寒与黑暗的依靠,像宝贝一样严严实实储藏在房间里最隐密的地方。除了屎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呛味。那是塑料燃烧后发出的味道,不仅是爱玛城,每一个有人类居住的地方,都能闻到这种独特的气味。用旧时代学者专家的话来说,塑料燃烧后会释放出大量有毒物质,对人体有害,还会污染环境破坏大气臭氧层。但是这些东西距离新生代人类实在太过遥远,充满辐射的废土就是最大的威胁,至于说到死亡。。。。。。还有什么比活活饿死、冻死更加令人难以忍受?酣畅淋漓的释放感让黑人觉得身体无比轻松,他手中捏着几块准备用来擦屁股的小石头,脑子里却把附近的女人映像全部过了一遍。这些娘们儿他都干过,对身体的了解程度甚至比她们的男人还要清楚。冬天很冷,虽然没有被子,不过叫上几个娘们儿躺在旁边,床根再来一个专门给自己暖脚,倒也是种不错的享受。她们又老又丑,皮皱肉松的身体也丝毫没有吸引力。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们毕竟是女人,两条腿中间有个逼,能被生殖器插入,这就已经足够。这个该死的废土世界什么都缺,女人也一样,能/日/一次算一次,不要挑肥拣瘦。一个身材干瘦,只穿着一件没有左边衣袖布褂的中年男子,从黑人背对的棚屋里慢慢探出头来,用凶狠暴虐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男子从屋里小心翼翼地伸出脚,侧出身体,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块呈不规则梯形的铁片。那块金属已经被改造成菜刀的形状,被磨利铲薄的刃锋表面,泛出一层冰冷的光。“咔嚓――――”铁片划过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颤音。刃锋切入黑人肩膀的同时,也爆发出一阵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凄厉咆哮。坚硬的骨胳挡住了致命的刀锋,却无法制止断裂的神经向大脑传递难以忍受的剧痛,黑人一边惨叫,一边狼狈不堪蹦跳着提起裤子,以最快的速度系上皮带,转过身,睁大双眼又惊又怒地死盯着站在身后的男子。他认识这个男人。那是附近一个经常被自己叫来/陪/睡/娘们儿的丈夫。他曾经好几次当着男子的面,把生殖器插进女人嘴里。那个时候,男人总是一声不吭离开房间,用旧木板隔成的墙壁背后,也会很快传来轻微的呜咽。“妈勒个逼的。。。。。。你,你竟敢杀我?”暴怒的黑人咬紧牙齿,忍痛反手从肩上用力拔出卡在骨头中间的刀,闷雷似地咆哮着,朝着男子猛扑过来。男子浑身都在颤抖,饥饿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刚才那一刀已经耗尽大部分体力,尽管如此,他仍然瞪圆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体格超过自己两倍,像暴熊般野蛮冲来的黑人。“嗖――――”刀锋即将临近男子头颅的瞬间,从道路两边千疮百孔且四处透风的简陋房屋里,突然刺出几枝前端削尖的木棍。锐利的刺尖反向迎上黑人,捅进他的胸口和腹部,深深地插进内脏,力量之大,几乎将他强壮的身体完全刺穿。还没等他痛苦的嘶吼喷出喉咙对面的男子已经抽出别在后腰上的石锤,狠狠砸上黑人浑圆粗壮的头上。顿时,他的眼前全被各式各样的闪光以及众多散乱而无意义的画面填满,耳中全是尖锐的啸音,几乎震破膜鼓。几个衣衫褴褛的平民男女从棚屋里走出,拔出插进黑人身体的木刺,朝倒在地上的他拼命乱捅。平静的小巷里立刻变得嘈杂起来,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越来越短。。。。。。最终,完全陷入沉寂。男子弯下腰,夺过捏在黑人手里的刀,带着眼眸深处被鲜血刺激出的亢奋和残忍,挥舞手臂朝着黑人粗壮的脖颈狠狠砍下,一下、两下、三下。。。。。。从颅顶割开一块带肉的皮肤,把血肉模糊的脑袋拎高,凑到眼前久久地看着。。。。。。男子那颗跳动剧烈,几乎随时可能冲出胸膛的心脏,慢慢变得缓慢、平复。杀人,原来如此简单。真不明白,以前为什么会容忍这个肮脏的黑鬼肆意蹂躏自己的女人?而那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屋子后面哭。“妈勒个逼的,这才是男人应该过的生活。。。。。。”男子喃喃着,把手里的头颅拎近道路中间那泡尚未冻硬的屎,翻了个面,把死者面朝下,重重按了上去,又跺上一只脚,使劲儿踩碾。“砍他一条大腿,洗干净,加水炖上,等我回来一起吃。”转过身,男子把手里的刀递给站在背后的女人,又从黑人尸体上用力拔起一根木刺,看了旁边的另外几个人,用沙哑的声音说:“浩哥说了,今天晚上,杀光所有奥卡帮的咋种――――”。。。。。。由于辐射的影响,废土世界人类的发育周期比旧时代要迅速得多。尽管只有十一岁,可是周浩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六八,除了脸上稍嫌青涩的几分稚气,和其他成年人没有任何区别。穿着一件粗麻布缝制成的灰色外套,神情平静的周浩慢步走在贫民区狭窄的街道中央。身后,跟随着数百名手持简单武器的男女。他们的体格基本上偏于瘦弱,眼睛里却释放出狼一般凶悍、贪婪的目光。武器很粗糙,大多是削尖的棍棒或者自制刀具之类。刃口上带着新鲜的血,远处巷道里不时传来阵阵尖利的惨叫,以及金属锐器与皮肉骨胳交错的声响,还有阵阵充满兴奋的叫喊。每走过一个街口,总有几名全身裹在各种碎布杂料当中,甚至浑身/赤/裸/的平民加入到队伍里。他们尾随在周浩身后,神情紧张而窃喜地小声攀谈着,偶尔会爆发出一阵轰笑,却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静默状态。在爱玛城,很多人都认识周浩。这个曾经被叫作“小耗子”的男孩,是个不折不扣的传奇。不少人出于羡慕他突然变异获得的强大力量,故意进入中度,甚至重度辐射区,却最终只落得悲惨身死的下场。盘据在爱玛城的黑帮,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奥卡”是其中最大的地下势力,它没有并吞其余的帮派,而是选择与之合作,用威压的方式逼迫对方臣服。奥卡帮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招揽周浩,这个男孩拥有的力量令他们感到威胁和垂涎。对此,周浩从未答应,也没有表示过反对。他一直都保持中立,既不干涉奥卡帮在城内的所作所为,也不参与其中得到任何利益。久而久之,黑帮已经逐渐把这个奇怪的男孩忘记,只有在街上偶尔遇到的时候,才会表示出足够的畏惧和尊敬。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