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大军,围攻晋阳,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争,没有半点侥幸可言。高怀德督军攻打东城,杨业督军攻北城,韩通攻西城,王全斌攻北城。所谓围三缺一,在这场战斗中,根本不存在。刘崇已经无路可跑,或者说,他根本不想跑。晋阳城中,别说是人,就算是一条狗,都上城驻守了。没有别的选择,失去了晋阳,他们沙陀就彻底完蛋了。城中的所有百姓,尤其是那些沙陀人,他们更清楚这一点,许多人世代居住晋阳,他们的祖辈跟着李克用横行天下,灭黄巢起义,灭朱温,几十年了,沙陀兵没有怕过什么人!来吧!决一死战!整个晋阳笼罩在浓浓的悲情当中,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头儿,要血拼到底。对于大周来说,何尝不是如此。早在立国之初,北汉就勾结契丹南下,祸害中原。契丹被打败了,他们还不肯罢休,甚至想要掘开黄河,水淹中原,用心何其歹毒!不灭北汉,天地不容!咚咚咚!床子弩发射的弩炮落在晋阳外圈的羊马城上,剧烈的爆炸,掀起一阵阵尘土。不得不说,从唐朝就开始经营的晋阳,实在是易守难攻,别的城池外面有一道护城河就很不错了,晋阳不但有护城河,在护城河之外,还有一圈羊马城,在城外又是护城河。就这样,一层一层,将雄伟的晋阳牢牢守护住。要想杀进去,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轰,给我轰!”韩通打仗从来不要命,他手提着指挥刀,每次挥动,就是一轮弩炮射出,炸得尘土飞扬,砖头崩裂。羊马城背后的士兵损失惨重,横尸城头。在攻击了一个时辰之后,韩通举刀高呼。“冲!"大周兵马扛着云梯,冲了上来,他们跨过护城河,攀着云梯,冲进了羊马城。本以为里面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可是从砖瓦堆里冒出了无数的沙陀兵,他们有人负伤很重,却还怪叫着冲杀,不顾一切。周兵连着攻了三次,都被打了回来。韩通怒了,他亲自提着刀,拿着盾牌,冲在最前面。他手下的延州兵眼珠子都红了,这帮来自黄土地的汉子怕过谁啊!他们冒着箭雨,冲入羊马城,一夜苦战,毙杀沙陀兵两千有余,晋阳西南的一段羊马城落到了周兵手里。韩通指挥着人马,在羊马城架设弩炮,继续轰击晋阳。除此之外,他还派遣工兵,携带炸药,几次冲击。城里的人也玩了命,他们昼夜监视,当发现周兵接近,立刻将准备好的金汁倒下来。滚烫的粪水落在身上,烫破了皮肉,即便暂时不会致命,回去之后,也会因为伤口感染,活活烂死。被迎面泼中的工兵绝望中发了狂,抱起炸药包,冲到城墙下,点燃炸响,爆炸过后,工兵尸骨无存,晋阳城的青砖被炸得落下几块而已,几乎没有损伤。……其他各面全都奋力攻城,一点不比韩通来的差。前后用了十天,晋阳外围的羊马城彻底失守。大军已经冲到了城下,所有的将士,不分昼夜,猛攻城池。里面的人同样拼命,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城头上的青壮越来越少,出现了许多年轻和苍老的面孔,甚至有健妇提着兵器,也上了城头。城外的周兵也不轻松,这些天下来,光是伤员就有不下一万人,攻城中,折损的将领超过二十员。“老匹夫当真是心如铁石,朕正好炼炼他的成色!”柴荣果断降旨,早已准备好的士兵,将汾水掘开,滚滚河水,冲向了晋阳,西面和南面的城墙都被洪水包围了,半个晋阳,浸泡在洪水之中。“去给刘崇送信,让他立刻来降!”信使去了,半天之内,没有任何消息。柴荣咬了咬牙,最后降旨,“叶卿,动手吧!”叶华点头,眼神之中,再无犹豫。慈不掌兵,面对沙陀人,没有半点同情,你们就等着享受大周的滔天怒火吧!就在汾水之上,出现了许多船只,上面载着密封的木桶。士兵揭开木桶,将里面的黑色液体倒在了河面上。顺着河水,这些黑色的液体流到了城墙之下,甚至有一些,通过水门,进入了城中。这是夜里的行动,城中守军根本没有觉察,当他们闻到刺鼻味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举火!”上万火把高举,将晋阳的西城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叶华亲自指挥人马。在他的面前,一字排开,是足足一千架床子弩!“发射!”上千只火药罐飞向了晋阳城头。火药凌空爆炸,炽热的温度,点燃了水面上的火油。顷刻之间,火光冲天,烈焰飞腾。浓浓的黑烟,遮蔽了守城士兵的眼睛,他们被呛得咳嗽不断,浓重的味道,灼热的温度,让他们根本没法呼吸。“射击!”叶华面无表情,继续下令。拥有火药火油的大周,攻坚克难,没有太多的困难。不管是多坚固的城池,都禁受不住火药的攻击。要不然进入热兵器时代之后,怎么就没有人修城墙了呢?说来讽刺,强汉盛唐两朝,都没有掌握火药技术,只能靠着骑兵横行天下。而掌握了火药的两宋,偏偏失去了最宝贵的战马。即便有火药,也只能用来守城,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火药才是最好的攻击武器!“上投石机!”硕大的投石机被推到了晋阳城外,一枚枚硕大的铁弹砸向了城头,相比弩炮,这些投石机的破坏力更加惊人。重达三十斤的铁丸充满了炸药,当爆炸开的时候,气浪足以摧毁城墙上的青砖。坚固的晋阳城墙,就这样一层层被扒下了脸皮,露出了脆弱的内里。“上沙船!”又一样攻城利器被拿了出来。放水淹晋阳只是第一步,有了水之后,叶华可以使用的战术变得丰富无比。他改装了一批渔船,在船上装满了火药,顺着水流,船只快速接近城墙。在船头有铁钎,可以刺入城墙。当船只和城墙连在一起的时候,弩炮就覆盖过来,剧烈的爆炸声,惊天动地……一艘艘的渔船炸裂,不计代价的使用火药。结果就是高大的晋阳城,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威胁。在不断的火烧,水泡,还有爆炸之下,城墙开裂了。更多的洪水流入城中,从裂口处,不断有砖头石块掉落,砸在洪水里,溅起水花。城里的人,不得不承认,城墙没法给他们提供安全的保护了。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发现,悲壮而坚定的军心动摇了。刘崇坐在他的宫殿里,这里曾经是河东节度使的官邸,很狭窄逼仄,根本不适合当皇宫。刘崇曾经不止一次憧憬过,杀进开封,占有更多的土地,拥有更奢华的都城,振兴沙陀基业,君临天下……虽然他也知道不是很现实,但有梦最美,刘崇盼望着奇迹能够出现。很可惜,他等来的是灭顶之灾!差不多六年时间了,原本还黑乎乎的头发,全都变成了白色,一张老脸,遍布皱纹,双眼也浑浊不堪。衰老的身躯,甚至提不起一点力量。他只能呆呆坐着,等待着灭亡的来临!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轰隆隆,一声巨响,晋阳城终于承受不住水火煎熬,疏松的砖石在炸药的捶打之下,开始倒塌。周兵杀了进来……“陛下,快走吧!”有一群大臣冲进来,他们跑到刘崇的面前,痛哭流涕,请陛下离开。刘崇摇了摇头,苦笑道:“天地虽大,哪里是我们的容身之所?”是啊!我们去哪里容身?河东完了,契丹败了,难不成我们投靠党项,他们敢和大周抗衡吗?事到如今,还能逃到哪里去?“朕哪也不会走,当年晋王李克用率领三万沙陀骑兵,以晋阳为根基,争雄天下……此地是沙陀龙兴之地,也是沙陀灭亡之地!诸位爱卿,随着朕,一同殉国战死!”刘崇猛地抽出天子剑,向外面冲了出去,其他的文武大臣,相视一眼,也都知道没有了退路,也只好纷纷举起兵器,随着刘崇,杀了出来。“能跟陛下死战,是臣等之福,跟周兵拼了!”“对,就算我们死了,也要咬下郭荣一块肉来!”北汉的君臣,同仇敌忾,悲壮的气氛弥漫着……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跑了过来,“陛下,大事不好了,驸马都尉贞俊开城投降了!”“什么?”刘崇听到这个消息,身体摇晃,险些摔倒!谁都可以投降,唯独驸马不能投降,你是沙陀人,是朕的女婿,你怎么敢背叛朕?刘崇有种拿女儿喂了狗的感觉。“畜生,无耻的畜生!”他破口大骂,“你敢投降,就别怪朕不客气!”刘崇一点手,叫几个人过来,“你们去驸马府,把那个畜生的家眷都给杀了!一个不留!”手下人愣了一下,“陛下,公主还在……”“什么公主!”刘崇眼中充血,怒吼道:“杀,统统都杀了!”手下人不敢违抗,只能领命下去,可是他刚跑出没多远,从大路上就冲来了一队大周骑兵。为首的正是大周的驸马张永德,在张永德旁边,就是那位刘崇的驸马贞俊,在他的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刘崇逆贼,老匹夫,你的女儿,被我给宰了!”贞俊扬手,把人头扔了过来,没有半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