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邓建去做叶春秋的长史,看来是众望所归,可实际上就有些难办了。因此,朝中特意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廷议。台面上,讨论的是福建布政使司土人谋反的问题。可实际上,这土人生乱子,可谓是隔三差五,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没有讨论的必要。反而是右都御使邓健的去留,牵动着许多人心。其实要怪,还真得要怪那李东阳,归根到底,得是追缘到李东阳的身上。为什么?李东阳这个谋反分子,当初为了对付宗室,可谓是费尽心机,居然把邓健拉到了都察院。可结果怎么着,太坑了,官不聊生啊。偏偏这个人虽有些犯众怒,可生活作风上可谓是完美无瑕,至少你在他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的错误。对一个这样的人,贬官不可能的,只能是高升,否则,朝廷有什么威信可言呢?那至少,也得是个尚书啊。问题又来了,这家伙若是尚书,哪个部堂也得遭殃啊,去了吏部,第一件事就是汰撤冗员;去了礼部,他高举出克己复礼的大旗,更加糟糕;去了工部,若是吹着曲儿去查查帐什么的,多少人不能活了?去了刑部更惨,一旦要查什么冤狱,这妥妥又是一个包拯在世,天知道下一次斩的是哪个驸马爷;若是户部,天下的钱粮都在他手里,以后谁敢从他手里抠得出钱来?真是人神共愤啊,这不,陛下要将他送到关外去,这简直就是挽救了众大臣们,大快人心啊,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怎样好好地送这位邓御史去关外了。此次,叶春秋也以鲁王的名义,参加了廷议。可巧的是,路上就正好遇见了邓健,邓健的脸色显得很糟糕,见了叶春秋第一句话就是:“春秋,我觉得朝中有奸臣想害我。”叶春秋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谁敢害你啊,邓大哥,你是特么的门神啊!别看这满朝的文武,官官相护者有之,要钱的有,要名的也有,想升官的有,你说他们心思坏,叶春秋也是相信的,可要说他们敢跳出来跟你这右都御使死磕,叶春秋是怎么都不相信他们有这个胆。倒不是说大家都怕你邓健,重点是跟你死磕了,也没什么好处,而你这家伙,就属一碰就激动的那种,动不动就摆出同归于尽的气势,天下人都有小辫子,唯独你邓健没有,天下人都怕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唯独你邓健不怕,天下人都趋利避害,唯独你邓健没这个本能。害你?呃……你想多了吧。虽是这样,叶春秋还是关切地看着道:“邓兄,什么奸臣?”邓健冷笑一声,道:“近来我手里有十几个弹劾的人,正巧,就有人想将我调去关外了,你说,这不是居心叵测吗?外间都流传这是陛下的主意。陛下懂什么,还不是被身边的人给怂恿的,春秋啊,真是细思恐极啊,你想想看,陛下身边的人有谁?”叶春秋不由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邓健带着职业特有的敏感,一副很专业的样子道:“可能是刘瑾,又或者是其他人。他们这是想要构陷忠良啊……”他说这个时候,眼露寒光。叶春秋只好道:“别想这么多,且先看看。”他当然是知道原因的,却不能把朱厚照对他说的话转告给邓健,太伤人了。或许在邓健眼里,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所以自然而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认为所有人都可以理解他,可是他这一根筋的性子,未尝不是他的弱点。邓健坐在叶春秋的车上,随即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件事,有一些读书人,确实是过份了,居然放火烧了你的宅子,我听到消息之后,也很是担心,可是……这一次抓了如此多的读书人,是不是有点儿过了。”叶春秋自然是知道在这事上没办法跟邓健说道理的,就怕说下去,估计今儿还没到宫里,这位邓兄就先跟他磕上了。对此,叶春秋很干脆地含糊道:“邓兄,这是厂卫办的,与我无关。”邓健不由叹了口气,道:“读书人固然有千般的不是,我也知道许多人是为了谋私利,他们虽是振振有词,其实也没几个真正将百姓放在眼里的,可是……这样打打杀杀的,太有辱斯文了啊。”接着,他开始惆怅起来。叶春秋很聪明地选择了一副不明就里之态,接着来便默不作声。等入了宫中,邓健万万没想到,今日来廷议的大臣居然来得这样早,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和平时廷议,完全是天壤之别,居然一个不落的,都活蹦乱跳的在这儿等候多时的样子。就连经常廷议时,不见踪影的陛下,今儿居然也来了,正襟危坐地坐在御座上,大殿之中,落针可闻,每一个人都总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到他的身上。邓健和叶春秋行了礼,各自到了班中去。王华咳嗽一声,便开始启奏起了福建布政使司的事。其实这事很好办,几乎每年总会有土人为祸的,无非就是进剿和招抚而已,朝廷有既定的程序,其实按章办事就可以。接着,又有户部官员启奏道:“陛下,云南鹤庆、赵州、永宁卫地崩,黑气如雾,地裂水涌,到他城垣、官廨、民居不可胜计,死者数千人,伤者倍之,鹤庆府更甚,府治、正堂、经历司、照磨所、中明、旌善二亭,知府、同知等诸厅舍,儒学、玄化寺以及前几年新建的尊经阁等,官民庐舍,倒塌殆尽,北胜州州城,乃是洪武二十九年用砖石砌成,周围五里三分,高一丈六尺,城脚厚五尺,垛口厚一尺八寸,四门各有城楼一处,俱都倒塌。丽江府民居倒塌了一半,剑州的州儒学,庙宇、明伦堂,亦是倾斜倒塌。”许多人都不约而同惊愕地看着这人,显然在此之前,还没有人接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