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也算是久经沙场,战场经验丰富,可当他看到楚军围着盖州城挖壕垒墙,还修起了炮台的时候,感觉胸口一阵窒息。⊙,两道壕沟一道胸墙,现在又筑起了一座座土坡高台,台上架炮。纷纭的念头在孔有德的脑中闪过,随即被一道低沉的号角声打断了。他望向前方,相距城下不过数里地,那是楚军的中军大营。那里有红旗飘扬,有日月大旗,有九头鸟大旗,他似乎隐约还看到了旗下的一座高高的望楼上,似乎正站着刘继业。他从没有见过刘继业,可他感觉那个人就是他。围城已经十天。辽西战场上,捷报频传。松山之战后,吴三桂主动向清军营地发起进攻,取得大胜堡之捷,杀敌三百余,俘虏五百余,夺取大胜堡。随后,吴三桂祖大寿马科等五总兵率部越过小凌河,向对岸的清军发起大举进攻。十天时间,五镇接连攻占流水堡大茂堡小凌河堡开州堡大定堡团山堡大康堡太平堡狗河塞大靖堡大清堡镇夷堡大凌河堡等十三座堡垒。五镇兵马直指义州城。整个大凌河的西面,除了这座义州城,其余诸堡寨已经尽为明军所克。五镇兵马连克十三城堡,歼敌千余,战绩喜人。朝廷上下都在为辽西兵马的高歌猛进而欢呼,洪承洪和高起潜邱民仰等督抚总监也都闻讯率兵离开宁远杏山等地,大军向锦州义州赶来。而此时在辽东,刘钧率领三万余明军,却把盖州城外挖的沟壕环绕,炮台林立。刘钧站在高高的楼车之上,右手倏地举起。背后的传令兵立即有了反应。所有的目光为之一凛,接着是令旗手们同时碰腿,发出一阵响亮的皮靴之声。刘钧的手越举越高,超过头顶。然后,他重重的挥下。“进攻!”旗牌官使劲的吼出声来,声如虎啸。“进攻!”军乐队的队长也大声的下令。六个协下属的六个野战炮营的炮手们都站到了自己的炮位前,一门门火炮炮口都指向了盖州城。两个师属的重炮营的营官也大吼出声。“炮火准备!”第八镇辖下的重炮标长官游击将军也拔出自己的佩剑,高高举起,“准备!”中军阵前,朱成功心情激动的举着高高的九头鸟帅旗向前大步前进九步,然后九头鸟旗前倾!盖州东门外的第一师副将旗高高举起。摇动。西门外第三师副将旗也接着高高举起,摇动。两面师副将旗应旗后,六面协参将旗也依将升起,再是各标游击旗,各营营旗举旗,然后是各连连旗,最后无数的队旗举起呼应。“报告大帅,两师六协诸标营连队,应旗完毕!”旗牌官大声吼道。刘钧手按着腰间的佩剑,望着盖州城。微微点头。“开始进攻!”“攻!”旗牌官再次大喊。红蓝两色令旗在高高的望车之上摇动,军乐队的鼓手们奋力的擂动牛皮大鼓,喇叭手们吹响了喇叭。“放!”几乎是同时间,盖州城外四面的壕沟土墙后的无数炮台上,一门门火炮轰响。在炮兵们紧张的开始操作着大炮轰击盖州城墙,轰击盖州城内,尽情的倾泄着炮弹的时候,各骑兵营的士兵正在后方列阵观战,各步兵标的士兵们则站在壕沟内土墙下,目光紧盯着盖州城。天在晃。地在摇。炮声如雷震天,硝烟弥漫着战场,一门门火炮的炮口喷射着焰火,一颗颗各种口径的炮弹轰向盖州城。笔直低平带着淡淡白烟直轰向城墙上。砸的盖州城墙摇晃不止的是长短加农炮的实心大铁球。带着耀眼焰火,划着弧线砸向城头和城内的是榴弹炮和加农榴,发射的是榴霰弹。而犹如一块陨石一般从天而降,带着一块阴影的则是巨大的臼炮炮弹,尤其是镇属重炮标的十二寸臼,一百二十斤一块的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盖州城上。叛军们惊慌不安的骚动起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呼啸而来看无数炮弹。孔有德嘴唇在颤抖。十天前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而现在,这一刻终于到了。“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刘继业!”孔有德大吼一声,然后再顾不得半点都元帅的威仪,直接就往城下跑。“嘣!”一枚三十二磅实心大铁球自炮台上的长加农中轰击而至,狠狠的撞击在了城墙上,城墙上的守军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震动自脚下传来,耳朵都为这巨大的呼声震的嗡嗡作响。城墙上的包砖被砸下很大一片,露出了里面的黄色夯土。砰!又是一枚炮弹轰至,这次是一枚榴霰弹,带着弧线炮弹飞到了城墙马道守军的上空,然后突然爆炸开来,无数霰弹四散射击,放倒一片的士兵。一枚巨大的石弹从巨大的臼炮口轰射而出,呼啸着越过盖州城墙,然后落入城中,轰的一声将一栋房屋砸塌半边。孔有德刚跑开,他刚站立那处的女墙就被一颗炮弹轰中,半边女墙都被轰碎,砖头石块四处乱溅射,把那处的守军砸的东倒西歪,血肉模糊。楚军帅旗下,刘钧站在望车上看着被无数大炮集中轰击的盖州城,目光冷酷。“炮轰半个时辰后停一个时辰,然后继续炮轰。白天炮轰晚上休息,轰击两天休息一天!”刘钧下令道。“是!”看了一会,刘钧就下了望车,到处都是硝烟弥漫,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进入中军营帐,傅宗龙和范志完等一众文官和内臣都在那里了。傅宗龙听着炮声隆隆,脸上是酒醉般的红色,眼中尽是兴奋,而范志完的脸上则带着丝苍白,总监王坤更是有些坐立不宁。见到刘钧进来。一众人都上前迎接。“楚公的炮火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千炮齐鸣,轰碎一切。”范志完称赞道,这等炮火简直是颠覆他的认识。他从没想过,炮火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军门,炮火过后是不是就要冲锋夺城了?”傅宗龙问。在他看来,盖州城的城墙,根本扛不住这样的炮火攻击多久。不料刘钧却只是摇了摇头。“今天只炮轰,不攻城。”“不冲锋夺城?”“不夺。”傅宗龙大为意外。这时,外面有人高呼喊叫,“城墙被轰塌了,东面城墙塌了一段。”喊叫的人是范志完的随从,他在外面看到火炮把东面城墙轰塌一段后,立即高喊着来告诉范示完。“楚公,城破了,快下令冲锋夺城吧!”刘钧却只是摇了摇头,“不急。”盖州城里。城中的守军感觉自己已经坠落地狱一般痛苦,头上的炮弹呼啸着不断飞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枚落到自己身边。那种无处可躲的惶恐,能把人逼疯。“大帅,东城墙破了!”一名家丁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冲到孔有德的身边,高声禀报着。“他娘的刘继业。”孔有德怒骂一句,拔出刀高吼道,“耿仲明呢,东城是他负责的。让他立即带人给老子把破口堵起来。”耿仲明这时也已经看到城墙破了个洞,他没有犹豫,带着一群手下拼死冲了上去,开始用木头土袋堵洞口。城外的炮火还在不停的轰鸣。耿仲明拼了半天命,终于把缺口堵住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破了这么一个大口子,一个绝佳的夺城机会,楚军居然无动于衷。只是不停的在放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耿仲明有些难以相信的感觉,“他娘的刘继业这是在干嘛,他为什么没有进攻?”“总镇大人,也许刘继业知道咱们的勇名!”“也许吧。”耿仲明随口道,心里的疑惑却无人可解。孔有德接报说东城墙缺口堵上了,也松了一口气。“死了多少人?”“没死人。”“没死人?”孔有德疑惑的问。“明军没有派兵来争夺缺口。”孔有德意外的点点头。炮轰还在继续,城外的傅宗龙等登上望车,看到东城缺口被一点点堵上了,大感遗憾。“报!南城,南城墙被大炮轰开一道口子了!”傅宗龙的家丁跑来禀报。这一次,南城被轰开的那道口子比刚才东城的还要大。傅宗龙连忙望向刘钧,“军门,进攻吧。”刘钧依然是摇头,“时候未到。”说完这句话,刘钧不顾一众督抚以及监军御史和内臣们的愣神,向传令兵道,“传令工兵营,开始挖第三道壕沟!”傅宗龙等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个时候了,还挖什么壕沟,挖壕沟干什么。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工兵营的人开始挖第三道壕沟,但不是在前两道壕沟的后面挖,而是跑到前面去挖了,在更靠近盖州城墙的地方挖。这道壕沟就在盖州城墙下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开挖,头上炮声隆隆,下面工兵们面对着对面城墙上大大的口子,并没有冲锋夺抢,反而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空地上,挥起了铁锹和铲子,开始挖壕沟。城头上,勉强支撑着的守兵看到城墙又被轰开一道大口子的时候,无比绝望。这个时候,看到一队队的明军从壕沟胸墙后冲出,都惊慌万分。“明军杀过来了!”“快堵缺口!”南城是孔有德负责的一面,他也发现了那个足有数丈宽的缺口,脸白如纸。“堵住缺口!快!”一队队的叛军拼命的冲向缺口,一面面盾牌举起,一把把长矛端平,准备与冲来的明军决死争夺缺口。可后面的长矛手们等了好一会,也只听到炮声隆隆,并没有见到明军士兵杀到。“明军呢,还没到吗?”“他们他们。”前面的盾牌手露出眼睛,难以相信的看着距离他们不过百多步的地方,明军正止步不前,“他们他们在一百多步外挖壕沟!”“什么?”“他们在挖壕沟,没有冲过来夺缺口。”又有盾牌手高喊。孔有德充满震惊的听着报告,难以相信,他赶忙踩着砖石碎块跑到缺口前往外看,果然,明军正在挖壕沟。“他娘的刘继业!”孔有德骂了一句。“这些明军有病吧?”有些叛军喊道。砰!一枚大铁球直直的轰在缺口旁边的城墙上,惊的缺口上的叛军齐声惊呼。“快堵住缺口,快!”孔有德也吓了一跳,连忙喝令。他暂时还没想明白楚军要做什么,但先不管他们,先堵住缺口再说。一直到他们堵住缺口,明军也都在专注的挖着壕沟,根本就没打算过来争夺缺口。炮轰半个时辰后,城外的炮火停了。孔有德登上城头,发现炮虽停了,可楚军挖壕沟却依然挖的热火朝天呢。“这他娘的什么意思?”孔有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傅宗龙等人同样搞不清刘钧的意图,可刘钧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他们便只能自己猜测。半个时辰一到,楚军的各炮台再次轰鸣起来。这一次半个时辰的炮轰中,又接连在盖州的四面城墙上轰出了七八个大小缺口,可刘钧依然没有丝毫出击的意外,眼看着城里的叛军拼命的一处又一处的抢修堵住了缺口。然后休整半个时辰后,炮击又继续,这一次,饱受摧残的城墙,出现更多的豁口,甚至有两处还是先前被轰开又堵上的地方。楚军依然只是一边炮轰盖州城墙和城内,一面只是在城外挖着壕沟,城里的叛军紧张无比的一面防着头上的炮弹,一面盯着那脆弹的城墙。一看到塌了,立即冲上去修补。到了后面,他们都已经有些习惯了,城墙塌了,也不第一时间冲上去堵了,而是等倒塌处稳定了,然后才上去修补。孔有德一直在盯着城外的楚军。一整天,楚军隔半个时辰炮轰一次,轰半个时辰停半个时辰,城墙缺口越业越多,可明军就是不进攻。他们专心的炮轰,以及挖壕沟。看着渐渐成型的第三条壕沟,还有已经开始垒的第二道胸墙,还有后面新垒起的炮台雏形,孔有德恍然醒悟了过来,不由的破口大骂,“草他娘的刘继业,他他这是要把壕沟挖到我的城墙底下,把炮台修到盖州城里去吗,草!”城外明军大营,刘钧这个时候正笑着对傅宗龙和范志完等人解释,“没错,我就是要用壕沟和胸墙加上炮台逐层推进,最后把盖州城五万叛军的喉咙扼断!”火铳火炮配合堑壕工事,刘钧要让孔有德等叛军绝望而死,层层推进,最终歼灭所有叛军,而且始终带着防御工事的进攻,不会给孔有德半点突围而逃的机会,也不会给他们垂死反击,鱼死网破的机会。大炮火铳,加上壕沟和土墙,孔有德想守,城墙挡不住大炮,想拼,有壕沟胸墙加上火铳封锁,他们将憋屈的死在这里。ps:感谢老子晕的很范宣子左道之人而诸位的月票,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