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官仪是失望的,甚至是有些绝望的。“怎么没有人申请移民呢?”官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印象的情况,不应该是这样的,继续一个人喃喃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坐在泾阳县令这个位置已经接近三年的时间了,明年是任期年了。律法规定是五年一期,但是也有另外一种情况属于例外,是在非任期年内任的官员。这类官员不管什么时候任,到了下一次任期年的时候,都要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而时间长一些的,类似官仪这种的,任期年的时候刚好做了三年县令,虽说资历有些不太足够,但胜在政绩足以拿得出手,所以得到提拔的概率还是很大的。而另一种,如说只坐了一两年的官员,这个时候有很大概率会继续再坐一期,也有可能调任其他衙门。虽说大家都是官员的身份,但官员之间也分三六九等,哪怕是同一个级别的官员,哪怕他们表面看着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实际,只要是个人,会分三六九等。在这一批人之间,官仪显然属于等级别的。脑子里没点货的话,又怎么可能把一个半死不活的泾阳带到现在这一步?大唐所有州府治下的县城,泾阳排第三。第一是万年县,第二是长安县。这三个县号称大唐的三座马车,三个县各有各的特色,如果刨除地理位置优势的话,只看三地官员自身的才能,泾阳县显然是排第一的。万年县和长安县背靠朝廷这棵大树,不说别的,是派一些在仕途有三年左右经验的人去执掌,结果也不会坏到哪去。京城的土著,永远偏远地区的土著更有钱,算遇同样的事情,做出同样的选择,命运也是不一样的。“明府何必如此呢?无人响应,岂不意味着明府治下国泰民安,百姓无需外出谋求生计便可活的好好的?这是明府的功绩。”师爷刘虎有些搞不明白。朝廷对于县令的审核条件是清清楚楚的罗列出来的,而这些所有被标明的条件里,官仪都做的很不错。在其治下的两年多时间里,泾阳县的人口增加了八万余人,其新生人口五万多人,迁入人口近三万,其五万新生人口,有四千多属于迁入人口新生人口。新添加的,加以前的,现在泾阳县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三十万大关。繁荣的商业气息,已经改变的政策环境,这使得一个狭乡,也照样能够养活这么多人。粮食?他们可以去购买,现在粮价跌的那么狠,随随便便摆个摊,干半天能赚足一家人一天所需的口粮,剩下的半天,全是赚的。人口,经济,与友县的交流合作,这个可以看做是政治手段,加个监事的私下测评,结果都对官仪有利。成绩在这里摆着,刘虎是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困惑官仪的。“是也!非也!”官仪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刘虎一愣一愣的,这话怎么说呢?自己说的对,但又不对?那到底是对呢?还是不对呢?跟官仪搭档了一年多的时间,刘虎可以说是对官仪有着绝对的了解,可这一刻,他也有些迷茫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解读这个意思了。“百姓和后人看的是表面,表面我们做的的确不错,实际做的也不错,可是不要忘了,我们是活在当下的人,表面和内在,对于我们来说,同样很重要。”官仪解释道,他对刘虎还是较满意的,是自己从书院招来的学弟。确切的说,刘虎还有一个身份,泾阳县主薄,通过了科考,并且被分配到了泾阳担任主薄,官仪很看好他,吏部考官也很赏识他,于是有了这个结果。去年被官仪私下里聘请为师爷,虽然没有实名,也没有俸禄,领取的依旧是主薄的俸禄,但却在行使着主薄与师爷的双重权力,表现也很让官仪看好。而且官仪也听人说了,吏部已经将刘虎列为了他们神元三年期科举考生的重点观察对象。这个名单有很多人,进入的未必会有个好前程,但进不去的,前程一定不如他们。只要这个试用期能够通过,接下来的仕途将会是一帆风顺的,直到他自身出现了问题,或者能力无法达到要求的时候,才会停下脚步,甚至终生至此。如果换个别人,官仪未必会说这么多,谁让两人都出自镇北书院,而且刘虎还是低自己两届的小师弟呢?“虽说无人相应号召,意味着治下百姓对于现状很满意,可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这是不是同样意味着官府,甚至是陛下在泾阳影响力的下降?今日是号召移民,可以无人响应,无关紧要,泾阳不出人,其他地方有的是人去,整个计划并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可假以时日,大唐的境况若是不如当下呢?如果大唐需要青壮年去战场,陛下下达了征募令,却无人响应,那又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县令来说,能够将泾阳带到如今这一步,已经算是成功,无可挑剔的了。可作为一个心有抱负的有志青年来说,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那是莫大的失败,甚至仅仅只是这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有可能影响到一个人的限。”官仪接着说着。官仪的学水平很不错,历史他是初唐时期著名的御用人,常为皇帝起草诏书。但学水平却并没有影响官仪的施政才能,或者说,是镇北书院改变了他,这些年来,官仪早已经逐渐的放下了学,转而专攻施政方面。他能够看出两者的区别,学,说白了是底蕴,化的传承与发展,但是施政,却是对当下,对后代都有很大帮助的做法。学只能给人留下美好的幻想与憧憬,可却带不来曾经的辉煌。而之前的经历,更是让官仪养成了一个习惯,遇事的时候,他喜欢先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然后再以自己当下的位置去看待问题。两个不同角度的对,结果显然易见。皇帝的招募令竟然无人响应,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具体的?你可以幻想一下,在后世的时候,到了征兵的时候,结果却没一个人前来应征,那时候的后果会是什么?实际这个问题在李元吉穿越的时候出现了,不能说无人响应号召,而是在一些大城市,经济发达一些的地区,征兵的难度是很大的,甚至基本可以用无人响应来形容。跟之前相较起来,真的是这样,于是,只能在某些偏僻地区,经济欠发达地区进行征募,可如此一来,会影响整个军队的发展建设。现代化军队要求的是高学历,不再是几十年前那种大字不识一个也能当好兵的年代了。现在的情况其实跟那个时候差不多,经济好了,手有钱了,谁会去选择移民?去那个未知的地方?远离故土的过着未知的生活?虽然条件很丰厚,可他们依旧不愿意离开,因为在这里还能活得下去,而且能吃得饱,这足够了。一个普通的移民招募令,歪打正着的让大唐不少地区都暴露出了一个如此严重的问题。现在都这样了,如果以后,泾阳的经济发展的更好了,百姓手更有钱了,军队开出的军饷已经无法诱惑他们了,到了那时候,会不会在泾阳招募不到一个主动应征入伍的士兵?其他地区会不会也是这样?工业化,商业化,一系列的改革为大唐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新生,同时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而问题的源头,来自于募兵制。这种制度很好,可以极大的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可以尽最大可能的避免将士们在战场的伤亡,可同样的,募兵制最大的优点在于自由选择,这恰恰也是它的缺点,现在他们对钱还有渴望,选择当兵的人还有很多,当他们对钱的渴望消失的时候呢?还会有人这么选择吗?这是个问题,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问题。这不仅仅只是官仪自身的问题,同样也是朝廷,也是皇帝的问题。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他们并不在意的方面,而恰恰是这个没人在意的方面,给他们出了这么一个巨大的难题。不过庆幸的是,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发现了,是在和平时期,是在大唐鼎盛的初期,而不是在大唐衰落的时期,需要百姓应征入伍参军打仗的时候。一连两天,官仪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脑子里全是在想着这个问题。这两天他也接到了一些好消息,前来报名移民的,有十四户人家,其三户在八口一下,其余十一户全部在十口人以,十四户人家,一共一百八十余人。有响应,是好事,可是官仪却依旧高兴不起来,因为响应号召的,并不是泾阳土著,十四户人家,全部是从他处迁徙过来的,在这里生活的并不如意,没有地,又找不到工作,只能另寻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