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韬按照杜留山发给自己的定位在一个逼仄的胡同里找到私人酒吧。苏韬很意外,杜留山没有将约在茶馆见面,而是约在这里,可能是因为,杜留山绝得在酒吧的氛围中,可以更好地开诚布公地聊聊吧。苏韬也曾好奇,为何杜留山对自己另眼相看,直到此次返回书山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杜留山是那个人的故旧,他和唐装乔木一样,都是那个人的铁杆盟友。苏韬被拦在酒吧外面,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等待片刻,才见杜留山微笑着走出。杜留山解释道:“这里从不对外开放,来这里的必须是熟人才行。你不要介意,下次进来的话,就没人拦着你了。因为你也是熟客了。”苏韬暗自观察里面的陈列布置,清一色紫檀木风格,装修得古色古香,空中飘着的音乐是越剧《孔雀东南飞》。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朝他们走过来,“你好,欢迎来这里做客。”男人白白净净,斯文秀气,一张娃娃脸,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但看上去也就二十八九岁的样子,杜留山没有提他的名字,只是轻声说道:“他便是老板。”来到五六平米的包间,装修风格有点像是汉代的酒肆,杜留山盘腿坐下,苏韬也尝试着用同样的姿势坐在蒲团上,旁边有穿着汉服的女服员,将早已温好的黄酒瓶优雅取下,分别给两人斟满一杯。两人连续喝了三杯,黄酒的热气便在小腹位置盘桓,苏韬靠着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暗叹主人很雅致,从自己的位置可以看到初绽的桃花,心情顿时愉快不少。“约了您很多次,您终于愿意见我了。”苏韬放下酒杯,挺直腰杆说道。“因为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要给你解答谜团。准确来说,时机到了没有。”杜留山叹了口气,“现在我是想明白了,既然迟早得告诉你,早一些又有何妨?”苏韬笑道:“是啊,我是个很怕死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实力不够,绝对不会螳臂当车。”杜留山笑了笑,“你很好奇吧,为什么跟你约在这里,当初你爸和我便是在这里诀别的。他去了最南边的书山,在那里盖了个书城,从此远离城市的喧嚣,做了个退隐山林的居士。而我对这红尘还有太多的割舍不下,没有随他而去。当时的老板,是现在老板的爷爷,他在三年前去世了。”杜留山话中透着一股沧海已变桑田的萧索之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说让我找到你,你自然会告诉我一切。”苏韬从行医箱里取出了下山时,那个人给自己的纸条,递给了杜留山。杜留山将纸条拿在手里看了看,自己熟悉的笔迹,清秀脱俗,不亚于国画院的顶级大师,暗忖这几年他的书法水平又有精进。杜留山确认是斋主的笔记无疑,轻轻叹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讲一讲他觉得难以启口的事情吧。”“你父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在认识他之前,从不相信世界上有天才存在,但他让我意识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过目不忘,可以博闻强识,可以精通琴棋书画,也可以熟知天文地理。”杜留山轻轻地叹了口气,“毫不夸张的讲,如果你父亲当初大学毕业之后,就算去研究飞机导弹,不仅能出成绩,而且还能让这个领域的水平,提升好几个层次。”“既然他那么厉害,为什么会做出退隐的决定!”苏韬闷闷道。杜留山轻声叹气道:“你已经跟暗网的暗面组织交过几次手,应该知道暗网力量的可怕之处。暗网世界拥有很多类似暗面组织的势力,而斋主曾面对的暗网势力,实力至少是暗面组织十倍,当初斋主靠着自己的能量,成功地将那股势力逼到了绝境。”苏韬知道那个人的实力,奚落道:“但他最终还是败了,否则,也不会像只乌龟一样躲起来。”杜留山知道苏韬和斋主父子俩的感情一般,他摇头道:“他不能算败,如果不是他介意你母亲的生死,绝对不会作出这么大的让步。对方抓住了你父亲的软肋啊!他太重视情义了。”苏韬追问道:“那我母亲还活着吗?”杜留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通过很多途径寻找你母亲的下落,虽然不知道她人在哪儿,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活着。那股势力依然忌惮斋主的能量,所以她还能活着。”苏韬和那个人的心结,一方面是那个人从小对自己极为严厉,尤其是在逼迫自己学医上,可以用残暴来形容也不为过,另一方面是那个人从来不提起自己的生母,苏韬年幼的时候曾经问过自己的妈妈去哪儿了,每次都被那个人无视,而唐装乔木这些人,也对自己绝口不提、守口如瓶。苏韬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豁然一松,那个人并非想象中那般绝情无义,相反他为了所爱的人,依然决然从巅峰退出、归隐山田,“这是我写的一本书,没有对外发表,当年的事情都记录在里面,你想了解当年发生了什么,通过这本书可以了解,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我愿意给你解答。”杜留山从皮包里取出一个黄色牛皮纸包好的书稿。苏韬慎重地从杜留山手中接过,沉声道:“杜叔叔,里面的内容,我会好好看的。”杜留山笑了笑,“在我的眼里,你无论是能力,还是个人魅力,比起斋主还是欠缺了不少,但我觉得你身上有很多他无法拥有的品质,所以有改变未来,创造奇迹的机会。尤其是你的母亲,需要一名好的大夫。”哪有夸人,还打一闷棍的道理?不过,杜留山说的倒也是事实,那个人的确是妖孽级的人物,虽然他没有学医,但对医书典故的熟悉程度不压于自己。杜留山顿了顿,又道“另外,你为什么斋主那么严厉的逼着你学医了吗?”“以前不知道,但我现在想明白了。”苏韬微微颔首:“那股势力为了控制我母亲,在她身上用了一些药物,只有破解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才能让她真正地逃离魔掌。”杜留山微微颔首道:“没错,你身上肩负的责任很重。斋主也曾经试图学医,但他发现自己虽然涉猎百家,对中医也有所了解,但因为涉猎太广,分心太多,反而在中医领域,无法达到最高境界,所以才会在你的身上花费无数心力,让你毕生只钻研这一门学问。他并非像要让你踏入和那股势力的对抗,只希望你能为营救她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上了几道经典菜肴,杜留山介绍,掌勺师傅都是国字号酒楼退下来的淮南菜宗师,苏韬吃得很慢,一点都不浪费食材,主厨上了最后一道菜,见桌上的菜肴被吃得很干净,脸上露出笑容,这无疑是对自己厨艺最高的赞赏。用餐结束,酒吧的老板也来包厢坐了一会儿,拿出自己珍藏的茶叶,道:“杜师爷,我这茶来之不易,是重金从一个西藏喇嘛手里买来的,倒不是舍不得喝,只是怕泡得手法不对,泡不出应有的价值。”杜留山笑道:“孔老板,你未免太客气了,想请我喝茶,用得着这么委婉吗?”其实孔老板还真不是客气,杜留山有当代茶圣之称,对茶叶的研究和了解已经打到鬼斧神工的境界,他不仅擅长泡茶、品茶,自己还是个制茶大师,无论龙井、普洱、碧螺春还是铁观音,他都会根据茶叶的品质进行量材烹煮,使得茶叶体现出最佳的口感。茶叶并非市面上的十大名茶,而是采自巴蜀不知名山谷的老茶,杜留山微笑:“有点意思!”他的动作轻盈空灵,足足半个小时之后,才冲泡出第一壶茶。苏韬的眼神清澈,拿着茶杯,观察茶汤的颜色。孔老板早已迫不及待,轻轻地嘬了一口,回味良久,赞叹道:“就是这个味道。杜师爷你果然名不虚传,跟当初那个老喇嘛泡出的滋味一模一样。”杜留山笑笑,很快送上第二壶,味道跟之前那一壶不一样,味道浓郁,却没有之前的清甜,别有一番滋味。苏韬的注意力不在茶上,而是在他泡茶的功夫上,从杜留山精湛的茶道中,仿佛摸到了一种微妙的东西,似乎可以让自己对医术有些触动。与杜留山分手之后,苏韬接到叶灵的电话。叶灵的语气有些焦急,“法鲁德返回国内之后,突然开始高烧,经过医院检查,他染上了MERS病毒!这是新种变异病毒,目前市面上的所有抗毒药剂,都没有效果。如果他出现意外的话,那之前和我们的合作将全部失败,因为他的侄子阿巴斯将全面掌管家族的事业。”苏韬当机立断道:“别着急,我会尽快赶往萨嫩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