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亭深吸了一口气,他沉吟片刻后道:“市井升斗小民,愚昧无知,只晓人云亦云。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悠悠众口,堵不如疏。未免圣上英明受损,臣等认为可将江夏公然审之,以正大明律法正典,以明陛下圣贤威名。“
杨一亭一番话说得十分有技巧,他大概的意思说的是“那些平民老百姓本来就愚昧无知,一些没有的事儿传着传着就有可能当真了。为了不让这件事越来越烈,干脆就把江夏弄出来当众审问,这样也显得大明的律法公正,皇上的英明之名也不会受损。”
这一番话基本就是顺着朱厚照说的,他先说百姓无知,这样表明他坚信这事儿是假的。然后又站在朱厚照的角度,替朱厚照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但是杨一亭不知道,他那一句“公然审之”恰好就戳中朱厚照心中大忌。他如果愿意把江夏弄出来公审,那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事。
朱厚照大吼一声:“混账!”
杨一亭顿时一凛,脖子都缩了缩。
朱厚照愤怒地说道:“朕乃一国之君,不是哪个寻常人家的受气小媳妇。朕的威名还需要故作姿态来证明?朕的威名就是让他们明白,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皇上,三思啊。常言道‘君如舟,民如水,谁可载舟,亦能覆……”费宏心急之下张口便说出了唐太宗的为君名言。
但是他却不明白这样的话只能君王自己说,而不能臣子说给君王听。朱厚照一听,双目险些就喷出火来,他一下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一脚将费宏踢翻在地。
朱厚照一下蹲下来看着费宏道:“你此言是为何意?你的意思是在告诉朕,若朕不向他们证明,他们还敢反朕不成?你是在威胁朕?”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微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费宏惊慌失措地叫道。
朱厚照冷哼一声,然后站起身来,他摆摆手道:“都滚,朕不想看见你们。”
“皇…..”刘忠张张口准备说点什么,朱厚照突然大吼一声:“滚!”
“微臣告退。”说完,七位大臣纷纷离开。
出了乾清宫,曹元忍不住说道:“皇上自有皇上的想法,吾皇圣明,尔等又何必非要让皇上将那江夏公审,触怒龙威,何其不值。”
“就是。以后这种事切莫再拉上我了。”梁储也跟着说道。
刚刚才被吓得半死,犹如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刚刚才回来的费宏没有说话。倒是那杨一亭忍不住说道:“怎么?尔等享尽浩荡皇恩,如今却要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被天下悠悠众口所污蔑?”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件事说到底也是皇上自己的事,我等的确务须再多言。”靳贵淡淡说道,然后离去。
毛文举看了他们六人一眼,嗤笑了一声后也离开了。
只不过他这一声嗤笑倒是让杨一亭他们六人老脸一红,毕竟他们六个人都属于文官的代表,此刻在毛文举这么一个武官代表面前争执不休,好像有一点内斗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皇宫的右掖门外,江夏正站在那里和宫廷侍卫们纠缠着。
江夏先是拿了大量宝钞出来贿赂那几个侍卫,表明想要见皇上,求通传一声。侍卫们没有答应,也没敢收宝钞。
然后江夏接着又拿出了刘瑾交给他的东厂密探令牌给侍卫们看,侍卫们虽然吓了一跳,但是仍旧没有让江夏进去。
最后江夏突然想了起来,他从钱袋子里面重新拿出了一个令牌给侍卫们看。
那也是一块铜质的令牌,上面写着“豹房天字一号”。
看见这块令牌,侍卫们立刻单膝跪地行礼道:“参见皇上。”
“啊?”江夏微微一愣:“原来这令牌是老二的。”
不过转念一想江夏也就释然了,他听张永讲过,朱厚照喜欢豹房多过于喜欢皇宫。他常常说豹房才是他的家,而豹房能够用“天字一号”当做令牌的人,自然也就非朱厚照莫属了。
江夏立刻说道:“好,既然看见了这块令牌,那你们就知道我跟皇上是认识的,速速带我去见皇上,我有要事要找皇上商议。”
“是,属下遵命。”其中一名侍卫应了一声以后立刻起身带领江夏往皇宫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