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死了。
死得无声无息。
你若问她是如何死的。可能她也是茫然的。
大昭的城墙还沉默着,四通八达的巷道里行人如流水一般来去匆匆,初晨的熹光透过树木舒展的叶片落入这片土地,一切的秩序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朱红的宫墙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殿落林立,碧瓦飞甍,在阳光的点缀下如梦似环。
坤宁宫在一众大小宫殿中意外的引人注目。与最恢宏壮丽的乾清宫相对而立,宫殿华贵雍容、精致大气,守卫森严。一烧焦的偏殿在其中更是异常的突兀。
一个个嬷嬷侍女有条不紊地打理清扫着断壁残垣。任谁也想不出昨夜的黑暗。就连已经死去的人。
姜容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夜里胸口剧痛,鲜血模糊了视线,火光漫天,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她自然不会看见贴身佩戴的玉被血浸透,氤氲着模糊的光。
死后的人也会头疼吗?
姜容会,不要问她为什么还能感觉到脑袋的存在,这种微妙的感觉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其实不只是头,她全身上下无一不痛,只是头部的感觉更敏锐。她无法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静默,仿佛天地间再无其他。
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姜容感觉全身越来越痛,等疼痛达到一个临界点,意识渐渐消退,一束光来的突然,惊艳了姜容有限的视野。
原来,不知不觉间,姜容的眼睛已经悄然睁开,一缕带着暖意的光从窗外而来,照亮了她的心扉。
姜容轻呼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会活生生疼昏过去。突然,发现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些莫名的东西。
她闭眼轻躺在床上,接受着突然出现在脑海的东西。
阳光轻洒在清新舒适的小房间里,窗边的含羞草嫩叶迎风招展,谁也不知道这一天小屋的主人换了个灵魂。
许久。
姜容睫毛轻颤,睁开那双清华潋滟的凤眸,波澜不惊地打量着四周,任谁也看不出她内心的惊诧。
她,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还有,一个同样叫做姜容的女孩的记忆。
浅蓝色棉被,粉色系大衣柜,光华璀璨的吊灯,四面八方的纯白色墙壁,美得梦幻。
这,就是她住的地方。
姜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的地方。在绵软的大床上翻滚着,抚了抚脑袋下柔软的枕头,舒适地眯了眯眼。她觉得,这儿,似乎比大昭朝舒服多了。
姜容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一边享受着疼痛后难得的舒适,一边仔细查看原主的记忆。
突然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她心中惶然,害怕被发现,被当做异类,却又珍惜这难得的生机,她清楚的知道,大昭的她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再回去。
回忆一遍又一遍,姜容不由心里叹息,也许,她真的没什么父母亲缘,她自己原来就是个孤儿,她附身的这个女孩儿有是有父母亲人,却不亲厚。
记忆的最后一个场景里,一个男孩青涩阴狠地睥睨着,她的身体坠落着,昏了过去。辛辣油腻的辣子鸡,清淡无盐的炒白菜、莲藕汤,在加一碗晶莹的白粥。
姜容不紧不慢地吃着新世界第一餐,姿态优雅,托着瓷白碗底的玉手纤长白嫩,根根晶莹犹如完美的艺术品。
任谁也想不到这桌上菜的难咽,鸡肉油腻、素菜无味,白粥冷凝,显然放了很久。
这饭菜是姜容醒之前就有的,放了很久,味道并不好,可姜容却不得不吃。这具身体情况很糟,从楼梯跌落,浑身酸疼,多处破皮、刮伤,额头被人胡乱包扎了一通。
姜容睁眼醒来,可想其累。最重要的是,她很饿!
与其出去与外面那些牛鬼蛇神纠缠,不如先填饱肚子。
吃完饭,姜容精神了些许。
卫生间,褪去额头碍事的纱布,姜容认真的看着镜子中的脸,远山眉、丹凤眼,鼻翘挺、唇含朱,与从前的她足有九分相似。命运,还真是奇特。上一秒,她还是已死之人,现在,她已新生。
姜容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个新的身体,陡然目光一凝,看着脖子上挂着的青丝白玉佩,这,这不是天医谷的掌事信物。她作为天医谷这一代的谷主,这玉佩她贴身带了五六年,她绝不会记错。
白皙的手探究地拂上这玉佩,玉佩冰凉的触感直直窜上她心底,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姜容瞪圆了眼。
玉佩上升起朦胧的光晕,坚硬的触感柔化成水,旋转着,收缩着,最后施施然钻入她左手掌心,消失不见。
姜容一阵恍惚,心头狂跳。
子不语怪力乱神。姜容从小就是个不信鬼神的五好少女。然而,她的重生,以及刚才玉佩的变化已经由不得她不信了。
姜容晕晕沉沉地靠着卫生间光滑冰冷的墙壁,四周的景象却在逐渐模糊。
她……好像看见了一截原主记忆里的楼梯,旁边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一个少年在发着光的黑色方盒子前放声大笑,他的隔壁还有一个豪华奢侈的无人大空间,大空间连接着一个类似她楼上卫生间的小空间,她看见一个中年贵妇脱掉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身体……
姜容反射性地闭眼,这种画面还真是,辣眼睛!
再睁开眼,刚才所见仿佛阳光下的泡沫消失无踪,让她分不清真实虚幻。
姜容低头看向引出这一切的玉佩。
玉佩还好端端的挂在脖子上,乳白温润的玉质,内里到处飘着无规则的青色丝絮。
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姜容总觉得这玉佩似乎暗淡了许多。
姜容不死心地摸向玉佩。
……
玉佩毫无波动,姜容死心。还以为这玉佩有什么玄机能让人的目光拥有特别的穿透力呢,搞了半天,是自己的幻觉。
一夕之间永远特殊能力,果然只有可能出现在话本子里。人啊,还是要现实,先安稳了再说吧!
姜容认真地给自己把了个脉,嗯,气虚,血亏,还有皮肉伤,她摸了摸额头,总觉得自己可能要毁容。初来乍到,姜容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就和原来那个内向的姜容一样,没有让人发现一丝端倪。
姜容很庆幸此时正值寒假,她来了现代才知道她一个十七岁大龄少女(在古代)居然还要科考(上学)!
她回忆过原主的记忆,现代的教学内容简直就跟天书似的,特别是外语、数学,原主是个学渣,她连学渣都不是。
她已经可以想象两个月后的上学生涯是多么惨痛了。
想她天医谷谷主,不说诗词歌赋,但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因为她的师父性情古怪,极难相处,想一出是一出,什么都让她干过。再者,接任谷主之位,她不知道被长老们刁难过多少次了,小到吹毛求疵的仪态大到四书五经兵书策论(其实她一直不明白,她一个大夫那些人为什么总用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