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家小型钢铁厂,里面机器全都停了,一个上班的工人也没有,就只有大门口一个看门的年轻门卫。
是的,门卫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再是老大爷。
李曼君顿时觉得朱耀威是厂里的一股清流。
两人来到生产车间,朱耀威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哗啦一推开,满地都是用肥料袋装起来的废渣。
这还自带打包的?
李曼君暗挑了挑眉,在朱耀威的准许下,走进去转了一圈。
装袋的废渣都摆在明面上,但还有很多没装袋的放在钢斗里。
“这里一共多少吨?”李曼君问。
朱耀威说:“目前这里有两百吨。”
“我不会要担责任吧?”李曼君很心动,但也怕惹上麻烦。
朱耀威笑了笑,“放心,出了事我一力承担,不会牵扯到你,万一,我是说万一走到那步,有人问了你就说不知情。”
上面领导固守成规,一点不懂灵活变通,现在厂里都发不出工资,员工们家里都快买不起米吃饭了,他们还是死活不肯答应。
要不是为此,他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干,他就已经想好了最差的结果。
李曼君沉吟片刻,还是没忍住提醒他一句:“要是事情暴露,你有可能会坐牢的。”
他诧异看了她一眼,而后讥讽一笑,“我要是不这么做,有职工家里就要出人命。”
“刚刚带你来找我的那位大姐,她老公得了尿毒症,再不拿钱交到医院去,人就要没了。”
“还有刚刚打牌那几位老工人,孩子上学期的学费都还欠着学校的,孩子回家哭着说再不交学费,他就得辍学回家。”
“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的日子比你想象的过得还要苦......”
朱耀威摘下眼睛,用衣角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定定看着李曼君说:“他们需要钱,工厂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发放他们该得的工资。”
李曼君怔了片刻,好奇问:“最近的新闻你看了没?上面要给地方工厂放开权限,让地方工厂想办法自救。”
朱耀威听见这话,眉头一皱,“哪一天的新闻?”
“前几天?”李曼君也不确定,她最近新闻和报纸看得很多,早记不清了。
朱耀威看了她半晌,忽然嗤笑一声,“没准过两天你再看新闻,这个意见就被否决了。”
李曼君也笑了,“没准又过两天,计划还是市场的诘问,又有了新的的答案。”
“再等等,总有拨开云雾看青天的那天,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明年。”
朱耀威突然问:“那你觉得明年是计划还是市场?”
李曼君想了想,答道:“不管是计划还是市场,实践会告诉我们答案。”
从未来人的上帝视角来看,她知道以后将是市场经济的胜利,但现在两种观点正吵得不可开交,她可不想被当成任何一边的支持者。
“我就是收废品的小老板,我只管收我的废品。”李曼君掏出计算器,认真道:“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价格吧。”
朱耀威足足盯了她五秒钟,才松开紧皱的眉头,说她:“你一个个体户小老板,还挺关心国家大事。”
李曼君哈哈敷衍,“书上说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嘛。”
要不是因为知道未来大势,她敢冒险跟他做这单生意?
两人离开工厂,朱耀威想请她去家里吃饭,再跟她聊一聊刚刚的话题。
李曼君可不敢跟他继续聊,果断拒绝,“我老公还在家等我一起吃晚饭,下次吧,有机会的话。”
应该是没有机会了。李曼君在心里暗暗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