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晟青阳是高傲的,哪怕明知世间强过他的高手大有人在,但真正被他瞧在眼里的,却没有几个。
瞧着那些人慌张退走,他心中只是冷笑。
“父皇说利益让人失智,我原以为这些被誉为精英的东夷顶层人物会有所不同,如今看来……偌大的东夷、无数高手,竟大多都是一样蠢笨。”
鸿晟青阳轻笑着,只是那笑意之中多少有些明显的不屑。
鸿晟寻阳瞧着空荡荡的大殿,摇了摇头:“这不是什么错,更算不得蠢笨,只是天性罢了,人正因为有了贪婪,才会奋而上进。不只是他们,只要是人,都逃不过这样的禁锢,只隐藏在贪婪之下的面貌不同罢了。”
“父皇就不同,舍弃清虚大阵这样的至宝,只为布下这样的大局,担了乱臣贼子的名头,却是为了整个大荒。父皇魄力,儿子佩服得很,只可恨天下人懂不得父皇。”鸿晟青阳躬身道。
鸿晟寻阳又是摇头:“有舍有得,并非我就比他们聪明,只是地位使然、欲望使然、决心使然而已。我想要的是整个东夷臣服,乃至整个大荒臣服,开创万世不朽之功业,说来都在一个执念罢了。
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你们认为无比珍贵的代价,而他们只是想要强大些以自保,全看运气,可有可无……”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叹,道:“这些道理如今跟你说,你必不能感同身受,只盼你将来能自己领悟才好。”
鸿晟青阳正色道:“儿子会的。”
闭目半晌,鸿晟寻阳问道:“唐宁与龙牙卫,此时如何?”
鸿晟青阳道:“自击溃派去的雷神军后,唐宁、龙牙卫军与南疆一行人已绕过雷神山左近往北去了。”
鸿晟寻阳略一沉吟,幽然道:“他们这是要去紫云上国。”
鸿晟青阳冷笑道:“愚蠢至极,他们只知东、南有大军、西面乃是父皇势力腹地,却不知北方平遥真君此人性子暴戾,又最是痛恨东皇山,手段之强,便是我雷神山此时都要忌惮三分,说不得那才是最凶险的地方,他们这一去,只怕有死无生。”
鸿晟寻阳默然不语,只阖眼平息,不知在想些什么。
鸿晟青阳望着父亲,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又满脸纠结迟疑,过了良久,才终究开口道:“父皇,儿子以为,他们虽去紫云上国大抵是百死无生,却就恐怕万一……唐宁此人,决不可留。还请父皇容许儿臣亲自率军前往取他人头。”
见鸿晟寻阳仍是淡然如初,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他脸色微急,又道:“父皇,唐宁虽在雷神山号称禅位,但东皇山毕竟只此一个弟子了,且还是亲传,只怕大荒之中多有人仍存念于他,一旦将来他登高一呼,只怕会有无数忠心东皇山的部族子弟蜂拥跟随,父皇,此乃雷神山大患,不可不除啊!”
他一脸慨然振奋,可等了良久,却见鸿晟寻阳仍是阖眼不语,心中不禁有些泄气。
两人这一站一坐,皆是静默,直到宫殿北方传来轻轻敲钟之声,竟已是月上之时。
鸿晟寻阳睁眼瞧了旁边宛如木雕般的儿子,那英气勃发、盎然飘逸却满腹心事的模样,当真与自己年少之时一模一样。
只可惜,就是太像,像得连年少轻狂都一模一样……
“你没经历过当年东皇山横扫六合的鼎盛时期,不知龙牙卫的强大之处,所以你觉得简单。
今日所见,六千青火裂云军、毕方军竟都不能逼出龙牙卫真正的手段,可见龙牙卫这次归来,实力比之当年竟是不减反增,若无五万大军、明智之将,岂能轻易擒拿。”
鸿晟青阳听着,只不甘皱眉,沉声道:“父皇,这里是雷神山,我们有无数精锐,无数高手。即便那龙牙卫有飞天遁地之能,只要父皇一声令下,儿子亦有十分信心,令那唐宁、龙牙卫尸骨无存。”
“杀了他,然后呢?”鸿晟寻阳轻笑道,“杀了他,我们能得到什么?”
鸿晟青阳张了张嘴,没说话。
鸿晟寻阳轻笑一声,道:“杀了他,或许能消除许多藏在暗地的激流,但也有可能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他活着,才能让燕长歌的大军师出有名,才能让东夷那些犹豫不决的人好好看着,我雷神山已与东皇山永无共处可能。
天下蠢人很多不错,但聪明的也绝不在少。若他此时死了,而大军却没退去、六部高手也仍在雷神山,必有人会发现端倪,我们这最后一步,就会艰难很多,你可明白?”
鸿晟青阳听着,正色道:“是。”只是脸上的不甘之色却仍未全散。
鸿晟寻阳瞧了他半晌,叹了一声,道:“你要永远记得,看事情,永远要眼光长远、格局远大,不要被眼前些许事情、些许利益蒙蔽了眼睛,更不要被些许仇恨、乃至些许恼怒就冲乱了理智,否则你与方才那些你所嘲讽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当你有了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就不要轻易被其他选择所打断,纵有所得,不值一提,旦有失策,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