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钉了何用?”“皇上,钉上四块马蹄铁,便解决了马蹄易磨损的问题。”“有效吗?”“儿臣正在检验中。”“唔。”李世民不再说话。“嗒”、“嗒”、“嗒”……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响,震荡着所有人的心脏,由此产生起共鸣。而这时,一阵粗犷浑厚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袍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胡奴不顾身!……。”五百铁骑,缓缓向前挺进,伴随着粗犷雄壮的歌声,震动着所有人的灵魂。列队的数千将士和李世民身后禁军的将士努力地挺直后背,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抵消远处骑兵给自己带来的压力。身下的战马“唏咧咧……”的嘶鸣着,好象连它们也感受到了这股凝重。一千多年后的从军歌飘荡在大唐的空中,带来的震撼感远远超越了李沐后世看电视剧时产生的震撼。所有人的呼吸紧崩起来,随着那“隆隆”马蹄声的节奏起伏着。没有人敢随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心脏会从嘴巴里蹦出来。就连始作俑者李沐,眼角都现出一丝泪光,思维飘浮得不知去向。当五百骑兵接近到只有一里地时,五百骑兵勒住了缰绳,歌声停了下来。已经能看清人面,李世民的脸色更加古怪起来,因为他能看清来得确实只有五百骑兵。可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五百骑兵带来的压迫感竟不下于数千骑兵。而这些骑兵的服饰也刷新了他的观感。银灰色的轻甲和头盔,黑色的披风,背上长弓,手持长槊,腰挎横刀,用李沐的话说,就是武装到了牙齿。如果加上火器,在这时代,就是典型的远中近三种投射距离。更引人注目的是战马上的高桥马鞍和金属马蹬。就在这时,为首的李沂一个手势,五百骑兵将手中长槊收于马背,齐刷刷地跃下马来。落在地上,五百人的动作只有一个声音“嘭”。百姓们看到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齐整。可落在将士们眼中,他们知道这一声“嘭”代表着令行禁止,他们的眼神复杂起来,有嫉妒、羡慕,也有恨。嫉妒得是这些骑兵的战马,那战马明显个头、强壮都远超自己的战马。羡慕得是这些骑兵的铠甲实在是太耀眼了,通体银白,整副铠甲浑然一体,竟看不在接缝来。恨得是今天本该他们是主角,却被这些骑兵抢了风头。李沂再起举手握拳,所有下马护卫迅速向中心聚结。一个大正方阵形立时变成一个小正方形,密度大增。而这时,听不清楚李沂喊了声什么,五百护卫开始前行。“喀”、“喀”、“喀”……整齐的步伐,伴随着金属的刮擦声,带来越来越重的压抑感。再次令所有人的呼吸困难起来。出征将士和禁军将士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向腰间刀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镇静下来,不至于突然发狂。在场的文官们已经面色剧变,唯一的感觉只有心中骤然而生的恐惧。李世民悚然色变,他太了解这是种什么样的气势了,这样的军队,就算面对十倍的敌人,也能轻易将敌人击溃。狭路相逢勇者胜,胜在气势。方阵已经很近,在距离十余丈处停了下来。李沂上前,右手按刀,左手横于胸前,昂首挺胸嘶吼道:“臣致果校尉李沂奉命率五百护卫前来,接受陛下检阅。”所有人面面相觑,不跪不拜不躬身作揖,这是哪门子的礼数?李世民今天有太多的不解,他知道,这只有身边的混小子才能搞出这些鬼把戏。于是转头看向李沐。李沐也有些猝不及防,心中暗骂李沂脑残,这些礼节只是在庄子里训练时才作的,没想到这厮竟在李世民面前也来这一套。李沐只好跪在李世民面前解释道:“皇上恕罪,这不是李沂不识礼数,而是儿臣在庄子里就这么训练护卫的。”李世民皱皱眉头问道:“这是何意。”“咳……”李沐汗颜,答道:“回皇上话,这是军礼。”“军礼?”“将士身着铠甲,佩戴武器,下跪行礼着实不便,儿臣就想了个法子,以横臂于胸代替下跪,才有这李沂现在的姿势。”以为李世民会怪罪,不想李世民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未发一言,就转过头去。李世民突然开口对李沂道:“朕就在此,李校尉尽管施为便是。”李沂闻言大喝道:“臣遵旨。”说罢,抬脚用力一跺。五百护卫也是一个动作,“咔”地一声。从队伍中突然竖立起一面三角旗,黑面白字,上书“银甲营”。队伍突然一半左转,一半右转,一分为二,动作整齐划一,向左右各自离开。整齐的步伐,漂亮的铠甲,加上征募时挑选过的身高,着实吸引着百姓们一片叫好声。有百姓甚至已经认出军阵中自己的亲人,“大郎”、“二牛”、“狗蛋”、“我儿”……叫什么的都有。可阵中的护卫们丝毫没有动容,甚至连一丝眼神散乱都没有,依旧正步向前走去。走到距离三丈之外,两队同时后转,变成面对面。李沂大声下令:“拔刀。”“呛。”整齐的拔刀声响起。“攻。”两队迅速接近,对攻起来。可与寻常对攻演练不一样的是,两队的出刀都整齐划一,如同一体。不象平常军队演练时,士兵都各自挥刀。“收。”两队人迅速回撤。这时,已经有辅兵在百步之外竖好数十个箭靶。两队人两次汇聚成十排,第一排取下背上长弓,搭箭张弓。“射。”一阵箭雨之后,箭矢便出现在了箭靶上。如此十轮之后,箭靶上插满了箭矢。这时,李沂再次向李世民横臂作礼道:“护卫营奉命操练完毕。”李世民开口道:“取箭靶,点验。”有十数名太监迅速跑向箭靶,经过一阵点验,有太监回禀:“禀皇上,箭靶有箭五百羽,其中靶心四百九十三羽,靶心外七羽。”将领们闻言大哗,就连尉迟恭也惊讶不已,百步外能射中靶子已属不易,而五百护卫无一人落靶,竟有四百九十三羽射中靶心,这样的成绩恐怕在大唐再也找不出第二份来。李沐也很意外,他并没有想要将这支护卫营打造成神箭营的意思,只是想培养他们投弹,不想李沂竟能将他们的弓术训练到如此优秀的地步,实在替自己长脸了。李世民将目光投向李沐,问道:“这是你训练的?”关系到弟弟的功勋,李沐实话实说:“回皇上话,儿臣的箭术尚不及护卫,哪里能练出如此精兵。这全是臣弟李沂的功劳。”李世民眼角一挑,道:“朕还真小看了你兄弟二人了。”李沐一听,这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别扭,便偷偷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只见李世民眉头有些蹩紧。心中一惊,暗想何处惹恼了李二。李世民却没有等待李沐回答的意思,说完便转头对李沂道:“李校尉能练出如此强兵,朕心甚慰,这样吧,朕授你振威校尉之职。”从正七品致果校尉直接升为从六品振威校尉,这是连升二级啊,中间跳过了振威副尉。如同后世直接从连长升为营长,跳过了副营的级别。虽然只是散官衔,但官阶放在那,以后一旦补了实缺,就是从六品的官。边上的将士们眼神火热起来。李沂一听,连忙谢恩道:“臣谢皇上天恩。”李世民摆摆手道:“此去松州,你当好生护卫李沐,不可大意。若有差池,朕定不轻饶。”“臣遵旨。”“整束一番,启程吧。”“臣遵旨。”李沂转身大喝道:“全体都有。向后转,起步走。”护卫们喊着“1、2、3、4……”的口号离去。五百护卫渐渐远去,可震撼依旧残留在在场所有人心中。每个官员心中,都记住了李沐的名字,因为他已经简在帝心。大唐在场的将领,包括尉迟恭在内,都将贪婪的目光投向李沐。哪个将领不想自己手下有这么一群虎狼之兵?李世民哪会看不到这些目光,他转头对李沐道:“此去松州,切不可逞强好胜。”李沐猜想,李世民恐怕是担心护卫营会产生折损。“皇上放心,儿臣谨记。”李世民又转向尉迟恭道:“待爱卿班师凯旋之时,朕率领群臣在此地迎候。”尉迟恭感动地应道:“臣定当扫清党项,提了拓跋赤辞的人头献于陛下。”在尉迟恭心里,今日的场面太过久违了,手掌兵权的滋味更是如懒三秋。这或许是自己后半生最后一次带兵出征吧。那就得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爱卿珍重。”“皇上保重。”出征的大军依序启程。李沐上马后回头看了一眼,见李世民正看着自己,心中掠过一丝感动,在马上躬身一礼,“驾……”挥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