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房玄龄出列道:“臣不敢擅言能否采信。不过臣以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单凭常玉的证词不足以证明李沐便是李建成之子。这一点上,臣觉得李沐说得在理,必须知道李沐的生母是谁,方能考证李沐真正的身世。”房玄龄这话确实没错,正常情况下,李沐的生母是谁,是证明李沐出身的关键因素。因为李建成当时是太子,他在东宫的任何房事,都有专门的内官记录在案。就算是出门打个野食,也有跟随的内官记录。而正常情况之下,是不可能在外留下子嗣的。那么,要证明李沐是李建成之子,就必须先查李沐的生母,先看她有没有可能与李建成有交集。也就是说,从这点来看,李沐是李建成儿子的可能性是很小的。长孙无忌毕竟是搞阴谋出身,他在这个空隙时间,迅速的找到了说辞。“李沐的生母是谁,常宝的确没有招供,但老夫知道有一人肯定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长孙无忌,连李沐也有些愣了,还有人知道?李世民忍不住发问道:“谁?”长孙无忌道:“臣得到密报,代国公李靖去年初出征吐谷浑时,曾在凉州密查过李沐的身世,想必他一定知道李沐的生母是谁?”这下李世民有些相信起长孙无忌的指控了,自己确实也得到过类似的密报。并且,还知道李靖密查之后,清洗了所有线索源头。想到此,李世民暗咬牙关,李靖,你究竟想干什么?李世民的眼睛里,今日第一次露出凶光,他喝问道:“代国公何在?”满殿一片寂静,有太监应道:“回陛下,代国公身体抱恙,今日派人递了折子,没有上朝。”“传朕口谕,代国公即刻进见。如果代国公不能行走,令人准备软舆,将他抬来。”“奴婢遵旨。”殿内就这么安静下来,连李世民都不再说话。似乎一切都只有等李靖到来才能继续一般。这是一种难言的压抑,可谁都明白,这是暴风雨来之前的预兆。可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人心这个东西。如果说李沐在之前是有所谋划的,可在长孙无忌亲口说出常玉已死的消息开始,李沐已经渐渐地失去控制。常玉不仅仅是他的属下,更是他的亲人、长辈,和相濡以沫的寄托。在长安这个鱼龙混杂、尔虞我诈的熔炉中生存不容易,有着身世这把悬顶之剑的李沐,能坚持下来,更不容易,常玉的突然遇害,使得李沐心头的怒火被点燃了。而当长孙无忌再次牵连出李靖时,李沐已经彻底失控。虽然李靖并没有承认,可结合一切的情况看,在李沐心里,李靖已经是呼之欲出的知情人了,而李师猜测出自己的身世,在李沐看来,这更象是李靖暗中点化。所以,李沐将李靖看成是自己最后一道防护墙。而现在这道防护墙也开始被攻击。李沐的方寸乱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李沐突然开口说话,让原本沉寂的大殿中,为之一震。所有人的眼光看向李沐,心想李沐是不是傻了?也有人叹息,这毕竟是个孩子,殿中这种无形的压抑,恐怕是承受不了了。李世民的眼神闪烁起来,他猜到会有人跳出来,可没有猜到第一个居然是李沐自己。李沐却已经不在意任何人的眼神,他面对着长孙无忌那张原本和善正气,现在却如鬼魅般阴狠的脸,有种打烂他的冲动。“长孙无忌,你为逞一己私欲,不惜杀害无辜之人,构陷于我,既然你一意要坐实我是息王之子,那就如你所愿。”所有人的呼吸屏住了,李沐想做什么?他疯了,一定是疯了。长孙无忌满脸地惊愕,心中有种呼之欲出的狂喜,原来这小子如此沉不住气,胜利来得太突然了。李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认了,我就是息王之子。长孙无忌,你待怎地?”静,死一般地静。没有人敢去打破一份寂静,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接下来,将是一阵血雨腥风,很多人将因此而失去性命。长孙无忌已经稳操胜算,他不再理会李沐,甚至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将目光投向李世民,因为,接下去的事,就不是他的事了,而是李世民的事了。群臣的目光也不知不觉的看向李世民,没有人再去看李沐,因为在很多人的心里,李沐已经是个死人了。冒认皇亲国戚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认李建成亲的,那是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李世民此时的心里,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他无法理解,李沐,你究竟想做什么?他心中自然不相信,李沐会是李建成之子,这仿佛是天方夜谭一般。当日太子府、齐王府中,所有孩子,连同襁褓中的婴儿,只能是男丁,都被处死,怎么可能又出来一个李建成的子嗣?李建成是个正常男人,正常男人自然能生育,可就算李建成是太子,他也不可能一个人生孩子不是?生孩子需要有个女人,而这女人却是个谜。李世民自认为,这个女人是不存在的,因为象李建成这样的身份,要拥有一个不被人知的女人,太难了。可李世民无法容忍李沐如此地张狂。怎敢当殿承认,自己是李建成之子,这等于往李世民脸上甩了一巴掌。李世民可以容忍李沐跋扈地殴打长孙无忌,却无法容忍李沐承认是李建成之子。这关乎到他的颜面,和皇帝的威严。上有所欲,下必甚焉。这句话,反过来一样成立。上有所恶,下必甚焉。臣子,不就该附随君王的喜恶吗?这也就是十一年来,所有人对玄武门之事噤若寒蝉的原因所在。而现在,李沐却将它生生捅破,并且将它堂皇公之于人前。这如何不令李世民怒火暴燃?可李世民却不能发作,至少不能当殿发作。因为,李沐已经承认,是李建成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