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道:“玄龄言之有理,可依朕看来,辅机与李沐已经势如水火,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啊,大唐经不起再一次金光门事件,朕也经不起啊。”房玄龄大概猜到了李世民的为难之处,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想了想,房玄龄道:“臣倒是有一策,可解陛下心中之忧。”“玄龄快快讲来。”房玄龄缓缓吐出二字,“就藩。”李世民长吁一口气,这是两天内,第二个劝谏让李沐就藩的了。“爱卿此言有理,只是……朕还需仔细斟酌。”房玄龄心中一叹,果然,李沐身世有问题,如果李沐真是李建成之子,这就藩二字一出,恐怕皇帝早就首肯了,选个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不毛之地,直接发配了事。既可以诏告天下彰显仁名,又可以对李沐眼不见心不烦。李沐若是安份倒也罢了,让其做一世富贵王,若要是不安份,派几个长史、司马、典军什么的看住他,再不听话,那就直接派兵剿了,更省事。可李世民现在这种爱昧的态度,更证实了房玄龄心中的猜想。房玄龄道:“如果李沐不离京,陛下怕是化解不开二人之间的纠葛。臣闻听,长孙氏上千家店铺同时停业,数万家仆无事可做,说是被五姓世家联手打压,而始作俑者,怕整个大唐除了李沐,再无他人。”李世民道:“朕也有所听闻,可朕就不明白,辅机与李沐之前关系紧密,怎地一夕之间,就成了生死大敌了呢?难道真就因为李沐是建成之子?”“以臣之见,无非是因为两字——利益。”李世民点头认可道:“卿言之有理。可如果令李沐就藩,他要是不答应,该如何应对?”房玄龄张口结舌,怔怔地望着李世民,天啊,皇帝竟问出这种话来,这不该是皇帝旨意一下,臣子领旨谢恩吗?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皇恩,还有臣子对圣旨讨价还价、抗旨不成?李世民能说出这话来,难道已经对李沐心存芥蒂?真要是这样,那自己的猜测岂不是荒诞?李世民也领悟到自己的语病,尴尬地解释道:“朕的意思是,朝中离不开李沐。虽说其鲁莽、跋扈,可还真做了不少事的。直道、钱庄都离不了他。”房玄龄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可朝廷不能依靠一人,以臣之见,马周领直道,韩相领钱庄,或许会有起伏,可总好过依赖一人。”李世民闻言夸赞道:“玄龄所言实为老成谋国之言。”“臣不敢当。”“可朕如何处置李家庄和神机卫呢?”“李家庄是李沐私产,由他自行定夺便是。神机卫乃皇上禁军,自然归属陛下所有。”李世民的脸色有些迟疑起来,今日金光门前神机卫的表现,太伤人心了。“恐怕神机卫已不属朕所有了。”房玄龄一愣,随即明白道:“那就只能分化了。”“分化?”“正是。”房玄龄坚定地点点头道,“神机卫就算忠诚于李沐,可其中总不乏忠于陛下之人,况且当初李沐护卫营改编成神机卫时,第一次扩编招募的大多是朝中勋贵子侄,以臣之见,只要陛下恩抚有加,他们自然会效忠于皇上。”李世民闻言大喜,道:“玄龄此策甚合吾意。”“神机卫一分为二,训练相同,装备一致。如此,如果李沐没有异心,那大唐就有了两支劲旅,如果李沐有异心,则陛下也有克制他的劲旅。”李世民对房玄龄的建议交口称赞,点头不止,这方法好,不仅仅是为防备李沐,而是这能让朕掌控住一支真正忠心的铁军卫戍禁内。“爱卿真无愧是朕之张良啊。那依爱卿之见,朕该授李沐何处就藩呢?”房玄龄一时难以回答,因为不清楚李世民的心意。只能试探地问道:“敢问陛下,李沐是以亲王爵还是郡王爵就藩?”李世民想了想道:“今日李沐有平叛之功,朕本是想,论功理应晋爵,可念及……这样,还是让他先领郡王爵就藩,然后授他个中上州都督,加些实食户,爱卿以为如何?”大唐律,不管是亲王还是郡王,都没有封国,所谓的封地其实只是食邑,并不能真正主掌当地的军政事务。只有获得都督官位,才能行使军政权力。譬如汉王李贞改封越王,这并不说明李贞能统治越地政务,只是挂了个虚衔,领食邑、俸禄罢了,真正就藩的意义,在于李贞被同时授于扬州都督,所以,他的就藩地不在越地,而在扬州。房玄龄略一思忖,应道:“陛下圣明,如此李沐日后再有功勋,也不至于赏无可赏。臣无异议。如此一来,可授的中上州也就只有江南东道苏州、杭州等地了,只是那些州……偏远了些。”房玄龄的话并没有问题,因为大唐的正治文化中心在长安、洛阳一线。当时的苏、杭与岭南道各州,还被中原豪族称为南蛮之地,并非如后世般繁华。如果没有前隋杨广开凿江南运河,与北运河相接,沟通南北,那此时的苏州、杭州还是蛮荒。李世民有些犹豫,“这事朕还得想想。”“是。”“此事出朕之口,入卿之耳。”“臣绝不透露半字。”……。当天晚上,司空……不,司徒府中。长孙无忌悠然自得地品尝着绿茶,这茶还是年前时李沐送来的。今日此局,既对李沐打了劫,又除去了候君集这个雷,更是将张亮之死这个隐患让候君集背了黑锅,从而军器案迎刃而解,简直是一石数鸟之作。现在喝着李沐送的茶,长孙无忌感觉爽快极了。他冲着茶碗狠狠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摇晃着头,轻轻一叹道:“好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长孙无忌此时也正是如此,近两月来,长孙氏店铺遭遇打击的颓丧,被今日畅快一战的喜悦,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