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李沐听了魏征、马周之言,心中确实觉得二人说得有些道理。看着沉默不语的李靖,李沐问道:“李帅以为我该不该请战?”李靖扫了一眼在座之人。然后轻叹道:“某本不想说,奈何殿下见询,便不得不答。既然答了,便得说实话,只是实话可能不中听,还望殿下莫怪。”李沐道:“李帅畅所欲言便是。”“以殿下一方诸候的立场而言,魏刺史和马总管所说,无疑是正确的。可某想问问殿下,若甘州失守,突厥便可长驱直入,劫掠中原百姓,到时将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殿下忍心乎?此其一也,其二,殿下既然有问鼎之意,那天下百姓也将是殿下子民,胡族侵入汉人疆土,殿下如果选择坐视,日后如何面对中原百姓?”李靖的话一出,魏征与马周等人都沉默下来。堂皇大义,说说容易,行却难。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朝廷以举国之力,就算损耗掉二十万大军,补充起来不是难事。可江南东道除了各州一至三千不等的府兵之外,仅有神机卫一支常备军。总共四万人,如果折损了,补充起来相当的困难。费时费钱不说,关键是朝廷如果趁机骤然翻脸,江南东道以何抗击朝廷大举来犯?漂亮话谁都会说,魏征本是以直臣、诤臣出名,如果现在换作是京城朝堂,说得恐怕比李靖更堂皇。马周也是,他本心就是一个正直之人,说出上面这番话来,已经违背了他的本意。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生儿不知道儿子厉害。江南东道的现状,还撑不起整个大唐天下。神机卫连番作战,虽然连连大胜,可军费消耗远远大于朝廷府兵和禁军。神机卫装备精良,可问题是价钱也高啊。朝廷只是在胜利后对将士进行封赏,可军费却从来不出一文。幸亏是李沐是生财机器,否则,早被庞大的军费开支拖垮了。李沐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么说来,李帅是谏言我向朝廷请战喽?”李靖缓缓说道:“正是。身为大唐军人,当以保境安民为己任,外敌入侵,当不计前仇,共同御敌才是。况且殿下身为皇族宗室,更该示人以忠义、宽仁才是。”李沐听完,轻轻吁出一口气。要是李沐心中不郁闷那不是真的。李沐知道,理是这么一个理,自己也有请战北上的打算。可问题是这番话不该出自李靖之口。不对,应该是,这话不该出自已经效忠于自己的李靖之口。说文雅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通俗点,吃哪家饭,帮哪家说话。这是人之常理。魏征、马周的正直不比李靖差,可他们的话李沐爱听,因为他们真将江南势力当成了自己的家,将李沐视为主公。可李靖的话显然只是出于正直和道义,与李沐之间有着无形的生份。这是李沐心中不虞的。不过李沐将这份不快压在心底,毕竟李靖与自己有恩,初到长安若不是李靖为自己背书,自己恐怕根本挨不过当堂盘问。那时的自己如同一只小蚂蚁,朝堂上任何一个人伸出手指,就能按死自己。“李帅所言极是,大丈夫处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借以胡族入侵,来壮大自己的实力,本王不屑为之。请魏公代孤草拟奏疏,向朝廷请战。”魏征起身拱手应道:“遵命。”不想此时李靖突然说道:“且慢。”李沐问道:“李帅还有话要讲?”“英国公领兵之能不逊于某,由他为帅,且甘州城防坚固,兵力也不逊于敌,突厥想要突破甘州,恐怕不易。某以为此时上书尚早,殿下若真有此心,不妨……再等等看。”李沐道:“不瞒李帅,我担心李沂和他的神机卫,英国公退守甘州,李沂便失去了与英国公首尾呼应的契机,四万大军深陷敌境,缺少补给,危矣。”李靖摇摇头道:“某见过李沂领兵,他领兵虽不如殿下灵动,但胜在沉稳,所谓不动如山,若李沂占据一城固守,恐怕突厥想占到便宜,着实不易。至于粮草,以神策卫之战力,攻下西域一座城池不难,据城就地补给也是题中之意。再不然,神策卫有一半以上是骑兵,固守城池无须战马,不得已时杀马就食,足可应付上一、二月。殿下不必太担心。”李沐点点头,“李帅所言在理,那就再等等吧。”转过头来,李沐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劳烦魏公准备一应物资,令神机卫整军备战。”“喏。”……。众文武官员退去之后。李沐独独留下了魏征和马周。二人有些奇怪,李沐为什么留下他们。可当他们看过李沐递过来的一封已经拆过的书信后,皆面露震撼之色。这是一封从西域越过数千里之地,方才送到杭州的密信。出自突厥处月部落首领朱邪克勒亲笔书写。如今突厥和大唐正进行着国战,而非平常时那种一触即退的袭扰战。在这个当口,李沐身为当朝吴王与朝廷敌人互通书信,显然是不智的。李沐郑重地说道:“这是我刚收到的信,二位皆是我的心腹,我勿须讳言。突厥南下并非是我的意思,而是朱邪克勒擅自所为。虽然信中,朱邪克勒说是为我起兵创造条件,可两位都知道,我没有如此做,也不屑此为,更不会与异族勾结,祸害我朝百姓。”魏征额头渗汗道:“臣自然是相信殿下的,可就怕此事一旦传出去,朝廷如何看殿下?天下百姓又将如何看殿下?”李沐叹道:“我也犯难啊,此事解释不得,一旦说出去,必会越描越黑。所以,我心中甚是为难啊。”马周恨声道:“朱邪克勒狼子野心,这是陷殿下于不义。如果他真有图谋,就算我等守口如瓶,他也会找机会故意泄露出去。殿下还须早做打算,想好应对之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