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长孙无忌悠悠叹息,“好吧,老夫承认,却有此打算,可老夫所说,未必没有道理。殿下与陛下势若水火,绝无调和的可能。虽然老夫看不到结果了,可老夫相信,在九泉之下,不久便会见到你们中的一个。”长孙无忌或许知道时间已到,话越说越激动,音越来越尖锐刺耳,如同恶巫的诅咒一般。双眼开始泛出红色,脸色也越来越狰狞。李沐已经不想再与之废话,遂向常绿云施了个眼色。常绿去上前,制住长孙无忌,将一丸药剂强塞入长孙无忌口中。所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死到临头,长孙无忌远没有他想表现地那般视死亡如无物。他开始拼命地挣扎,可常绿云一手扣住他的喉咙,略一用劲,长孙无忌便“呕”地一声,药丸立时便咽了下去。常绿云这才松开手,慢慢退至一边。死,已成定局。这时,长孙无忌反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了。粗喘了几口气,看着李沐那目光中的凶狠之色渐渐褪去。长孙无忌揉了揉喉咙,“老夫命该如此,不怪殿下,更不怪任何人。有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有最后一事相求,望殿下体恤应允。”“讲。”“小女明月一直对殿下情有独钟,奈何你我两家恩怨情仇深结,想来她此生已与殿下无缘,只是老夫……望殿下且善待于……她,别令她迫于生计,流落坊间。”毒药开始生效,长孙无忌的嘴角开始淌在血来。他抽搐着,死死地瞪着李沐。李沐喟叹道:“你终究是想起她来了,还算是有点人性。好吧,孤答应你,无论结果如何,孤都会护长孙明月一生平安。”长孙无忌听到李沐的承诺,终于呼出一口气,合上双目,停止了呼吸。一代权臣长孙无忌终于死了。李沐和常绿云久久地注视着长孙无忌的尸体。常绿云轻轻地叹息道:“我本以为,能手刃仇人,替父亲报仇是一件痛快的事,只是事到如今,我心中竟……有些不忍和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李沐上前轻轻揽过常绿云来,“可是觉得疲惫?”“对,对。就是全身无力,特别犯困。”李沐指着长孙无忌道:“这说明我们与他不同,因为我们是人,人伤同类,便会有不忍,而他,有得或许只有兴奋吧。”常绿云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走吧,咱们回府。我已经吩咐准备祭祀之物,该将长孙无忌已死的消息,告知九泉下的父亲和哥哥们了。”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中,簌簌发抖的长孙无忌的长随。李沐向侍卫施了个眼色。……。因李建成得到朝廷的追谥,李沐已经不需要遮遮掩掩地供奉父亲和哥哥们的牌位。这次的祭祀仅限于李沐麾下和李建成的旧部。郑观音已经被接至长安,李婉顺三姐妹因手头事务尚未交接,会延后一些时日。与梁仲业分道扬镳的李建成旧部八人,也随郑观音来了京城,只是追随他们的那支残部,被魏征勒令留下了润州,改编成府兵,正好填补了常何叛变转投扬州的空缺。十三义士,老大常玉被长孙无忌所害,老二梁仲业成了叛徒,被处决,还有三人在当日谈判时被当场格杀。如今剩下的八人以老三陈彬为首,也就是那个与梁仲业针锋相对而闹翻的粗壮汉子。祠堂中,人头簇拥。大概有一、二百人参与了此次祭祀。李沐情绪还算控制得住,并没有嚎嚎大哭。可如魏征、陈彬等李建成旧部,那哭得是一塌糊涂。哭声中,有怀念,也有自愧,更有歉疚。这其中的酸甜苦辣,或许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可所有人都明白,自此次祭祀之后。凡参与祭祀者,皆是摄政王的潜邸之臣,来日必将进入权力中心,前途不可限量。祭祀仪式之后,陈彬与其余七兄弟跪在地上,向李沐忏悔不该轻信梁仲业,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平添了许多乱。看着这些个为自己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的父亲旧部。李沐真没有苛责他们的意思。一一将八人扶了起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各位世叔只是被一时蒙蔽,知晓实情后能与之决裂,已是不易,我怎么会怪你们呢?”刚站起的陈彬等人听了,连忙又跪了下去,“属下万万当不起少主称叔,我等只是先太子麾下亲兵而已。”李沐再一次将他们扶起,道:“几位世叔救我母亲于危难之中,若无你们,何来我现在?你们当得起。”陈彬等人热泪盈眶,连声称不敢。“各位世叔,今后可有打算?”陈彬怔了怔,道:“回少主,我等兄弟曾经立下誓言,要追随少主为主公复仇。如今长孙老贼虽死,可首恶还在,我等愿为少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沐心中暗叹,首恶是谁?李世民是也。可如今这形势,还不是时候。这些旧部少有识文断字之人,毕竟是京城,他们口无遮拦,安置他们确实成了问题。李沐沉吟,被魏征看在眼里。他对李沐说道:“殿下,臣倒是有个安置几位的方法。”李沐转头道:“哦……魏公快快说来。”魏征道:“早先几位率兵来杭州投奔殿下时,臣将他们旧部安置于润州,改编为府兵。臣任命了折冲都尉,却还没来得及任命副尉和以下校尉等职。若殿下同意,臣以为可任命这几位担任以上军职,也算有了个正经官身。”李沐转头问陈彬道:“陈叔以为如何?”陈彬欣喜道:“如此甚好。”李沐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几位叔叔该都有家小了吧?”陈彬等人皆摇摇头道:“这些年隐姓埋名,为得是复仇大业,哪敢娶妻生子啊。”李沐轻叹道:“委屈几位叔叔了。此去润州,几位叔叔还是早些成个家吧,复仇之事,我自由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