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却听李沐继续说道:“来人,将武铃置于凝阴阁,自今日起凝阴阁封禁,列为冷宫,任何人不得入内。武铃,朕不许你自尽,你若自尽,朕诛你全族。”武铃骤闻,脸色大变,悲呼道:“陛下……陛下请赐妾身一死……。”随着悲呼声远去,在场众人脸色凝重,暗暗心惊。“朕想息事宁人。但,总有刁民要害朕!”李沐扫了一眼殿中之人,“传朕旨意,殿外叛乱士兵,皆诛,凡有家小者,诛三族……。”孙华躬身应道:“老奴领旨。”李沐这才拿起案上杯子,饮了一口,“说说西南、西北战事吧。”诸人更惊,没有人敢看向李世民。就好象殿内就没有此人一般。李沐对李沂道:“朕知道你很累,将士们都累。但战事紧急,你得率军去大散关,朕要你来灭党项,退吐蕃。明日便动身吧。”李沂起身道:“臣领旨。”“去吧。”李沐挥挥手道。李沂稍一迟疑,终究还是问道:“敢问陛下……会降罪……李明达吗?”李沐看着李沂的眼睛道:“朕连李治都不追究,你还不明白吗?”李沂大喜,道:“谢陛下,臣告退。”李沐的话引得众人心中泛起了希望。李靖突然起身,正要说话。李沐摆摆手道:“朕累了,诸公想必也累了,夜色已深,诸公都回吧。”李靖回头看了一下诸人,一咬牙再回头想开口。李沐厉声道:“朕累了!诸公回吧!”孙华迅速上前,挡在李靖面前,道:“卫国公,陛下今日遭遇如此大变,早已疲惫,望卫国公不要忤逆了陛下好意。”李靖嘴唇轻颤,看了一眼端坐在殿中的李世民,喟叹一声,离开了。殿中诸臣都默默地走了。大殿顿时显得空旷起来。李沐起身,慢慢走到殿门前。殿外已经空无一人,连地上的血迹都已经不见。清冷的月亮挂在天穹,冰冷的北风,直入衣领。孙华悄悄来到身边,为李沐披上一件披风,“陛下,夜深风寒,当心身子骨。”李沐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说,皇祖父会怪朕吗?”这问题突兀,但孙华却明白其中意思。孙华垂下头,不敢答话。李沐轻叹一声,转身回到殿内。在茶具前坐下,招手让孙华侍候茶水。“漫漫长夜,离天亮尚早。秦王何不过来,一起饮一杯。”李世民轻哼道,“朕已经喝了一肚子茶了,你若要饮,何不饮酒?”到了这时候,还敢称朕?李沐苦笑地摇摇头,却没有出言相诘。他反而大笑道:“秦王果然爽快,孙华,取酒来。今夜朕要与秦王痛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李沐与李世民谈刚入长安之趣事。李世民向李沐炫耀天可汗的功绩。李沐与李世民谈治国理念。李世民向李沐传授理政心得。……若是寻常之时,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君臣相得。可孙华明白,常绿云也明白。殿外的血腥气,还未消散。面红耳赤。意兴阑珊。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残羹。冷炙。曲终。人散。便是摊牌。“你就真得那么想杀我?”李世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神色非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是在问,还要不要继续喝一杯。李沐一样地慢慢放下酒杯,“我本就想杀你!只是之前,杀你不得。”李沐长吸了一口气,望向殿门外。“从来到这世间的那一刻,母亲死了,我便没有亲人。若非常玉、李英节等人,我怕是早就化为一堆白骨,成了路边一处土丘了,或许连土丘不会有。能走到今日,许多人对我有恩,我虽任性,但终究还是讲点道理的。既有恩,便须报。杀你,会令他们伤心。所以,我杀不了你。”李世民目无表情地问道:“所以,你便设下了如此一个大局,就为了诱使我出手?甚至不惜大唐西南、西北沦陷外族之手?”李沐轻嗤道:“你这话说反了吧?勾连党项、吐蕃、突厥之人,不是我,而是你。”“可你早在登基那日,便已经布下此局,甚至远在这之前。明明已经预料到党项、吐蕃、突厥会来犯境,却任由着此事发生。为了杀朕,你无所不用其极!你如何面对大唐宗庙,如何面对高祖在天之灵?”李世民厉喝道。李沐甩了一下右手袖子,“朕知道杀你很难,大军未入城,李靖等人就已经为你说项,所以朕只能另寻它法。其实从你退位前你我那次谈话,我便已经开始布局。但你高看我了,我能预料到党项犯境,却无法预料吐蕃会背弃盟约,悍然入侵。而突厥,更是在我预料之外,想必你应该知道,突厥金匮可汗朱邪克勒原本与朕有些交情。为了杀你,我确实用了许多手段,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这个局自然也就无用,最后,会不了了之。”“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未必会放过我。”李世民讥讽道,“有我在世一日,你就无法安睡一夜。”“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李沐摇摇头道,“一个什么都不做的秦王就不是秦王,我何须忌惮?又有何值得我出手杀你?”这其实就是个很浅显的道理,不想反击的李世民,就不是李世民,李沐自然就不用在他身上花费心思。可如果李世民想反击,那就必会落入此局。这和非黑即白,是一个道理。此局环环相扣,是为阳谋。若无异心,便可活,活则是活死人。若有异心,必陷局中,那便是死路一条。李世民长叹一声,“可惜了,知我者竟是你。既然你已有杀人之心,那……便动手吧。”说完,李世民慢慢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豪迈。“你又错了,我方才已经说过,为了那些有恩于我之人,我便杀不得你。那自然是不会动手了。”李世民蹩眉、睁眼,问道:“你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