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世间大事,往往都有无数个意外构成。李恪绝对无法想到,李沂会在这个时候,从倭国班师回到长安。如果说,没有李沂的到来,李恪还能从容离开长安。那么,李沂的到来,就宣布了李恪的彻底被困。常绿云并非要随李沐前往西域,她只是想去邠州看望她的师父。她坚持要随李沐此行去,是因为她想带着李沐去探望她师父。李沐是皇帝,常绿云无法请求李沐专程和自己跑一趟。所以,明知道这时李沐离京,她也离开长安不妥,她也顾不得了。邠州距离长安数百里,如果驱马急驰,最多就两天的路程。所以,常绿云以为四、五天时间,她就能赶回来处理长林卫积压之事。润王府的一切举动,皆在长林卫监控之中,李恪也知道。但李恪认为,常绿云的离开,长林卫不能,也无权对自己一个大唐唯一的亲王采取行动。所以,李恪很坦然。长林卫的副将也确实很难,她的级别不用说拘捕一个亲王了,任何内阁、军机阁大臣,甚至五品以上的朝臣,她都没有权力有所行动。面对着李恪的异常行动,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派人追赶皇帝和常绿云一行。可她派出人手时,辇驾已经离开长安一天了。追上辇驾,最快也要一天半以后。这也是李恪坦然的原因所在,李恪很清楚,只要有两天的时间,段志玄的大军就能将李沐击杀在邠州。只要李沐一死,自己就算身陷囵圄,也会有无数拥立之人来营救自己。长林卫失去李沐和常绿云,就不足为惧。可李恪算漏了李沂。李沂是个另类。他在李沐的刻意遏制之下,甚至连个国公爵位都没混上。但李沂的身份和在军中的影响力,却是绝对强大的。先不说他是神策卫的开创者和绝对领导者。就凭着他与皇帝是兄弟,从凉州一起走来,到今日为止。大唐朝堂之上,就连李靖、李勣,也得给李沂三分面子。而李沂更是皇帝最信任之人。长林卫副将在得知李沂到来的第一时间,就将李恪异常,禀告给了李沂。李沂闻知之后,反应很简单,直接带兵围了润王府。按李沂当时的话说,这是操练。操练?操练什么?李沂不答,不是看不起李恪,而是李沂真不知道操练什么。李恪几乎想哭出来。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李恪此时就是这种心情。他在听闻李沂回京的第一时间,收拾行装,准备去岐州。可是,他想不到李沂来得这么快,这……太不讲道理了嘛。李沂是有分寸的,他只围不攻,甚至勒令士兵不得进润王府一步。用李沂的话说,是忠是奸,是对是错,咱哥回来就清楚了,但在咱哥回来之前,不好意思,你出不了王府大门一步。就这样,李恪就算有满肚子的才华,在这个大字不识几箩筐的李沂面前,被生生挡在王府大门之内,一丝办法都没有。……。李沐与常绿云在爬山。这座山不高,但山连着山。当地人叫它是溪头山,或许是因山脚有一条丈宽的小溪经过?不管怎么样,李沐是舍命陪女子了。好在山不陡峭,身边又有美人相伴,倒不觉得累。一千禁军留在了山下,只带了二十长林内卫跟随。常绿云显然是愉悦的。她挽着李沐的右臂,依偎着一路走一路和李沐说着话。那些内卫们刻意地拉远了距离,倒不是说想为李沐和常绿云创造空间。而是受不了这种扎眼,试想,一个全身戎装,如同男人的常绿云,依偎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这……实在是不忍目睹啊。足足爬了两个时辰,常绿云终于喊停了。前方一块断崖处,有两间小草屋,一挂四、五尺宽的瀑布,从不远处落下,李沐这时才体悟到溪头山的来历。或许被常绿云一路叽叽喳喳声吵扰,一个身着浅灰辎衣的老尼站在断崖边,向这边看来。常绿云举着右手挥舞着,口中呼喊着“师父”,她一路小跑着,奔向断崖。看着常绿云的背影,李沐不竟地摇摇头。把朕丢下,她却跑了。李沐没有跟随而去,而是站住了。师徒二人这么多年没见,总也有些体己话要说。李沐不想去打扰。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常绿云回来了。“陛下,师父请你过去呢。”走到近前,李沐发现这老尼身上浅灰的辎衣,已经洗得泛白。而她清瘦的脸上,遍布的沟壑远比魏征还多。李沐不知道这老尼究竟有多少岁了,但李沐肯定,绝对不会低于七十。或许是常绿云已经和老尼说了李沐的身份。老尼微微欠身道:“老尼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前来,未曾远迎,还望陛下恕罪。”李沐颌首还礼道:“照绿云处算,师太是长辈,朕是晚辈,师太不必见外。”老尼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侧身道:“老尼在此修行多年,一直是草屋,其中狭小简陋,就不请陛下进去了。好在这些年在山中采集了不少草药,时常以山泉水冲泡,饮用一下倒是能强身健体。陛下若不嫌弃,就请喝上一杯。”李沐笑应道:“那就叨扰师太了。”老尼转身正要去拾掇,常绿云一把拉着老尼,低声道:“徒儿去吧,师父与他说说话。”老尼微微颌首:“去吧,一应器具,都在原位,与你离开八年前一样。”李沐听了有些感慨,八年了,时光飞逝,一转眼八年过去。老尼一个人在这山中独居八年,单就这份毅力,足以愧煞许多人。老尼转过头来,见李沐发怔,微笑道:“陛下就请在檐下坐吧。”左边小草屋的屋檐往外搭了大约一丈的棚子,顶上用七、是圆桌,实际上就是半人高的树墩子。而凳子,就是直径小一点、矮一点的树墩子。三面透风,倒也挺有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