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一八五年八月十八日,天气晴朗。北中国临近长安的右扶风,美阳城郊。汉帝国拼尽最后的国力组建的大军,在与数量略多于他们的叛军对峙着。双方的轻骑在中线频繁交锋。甚至不时会有数百骑组成的小股部队找准机会想发动一轮冲锋。目的是要打乱敌人的步调,为己方争取更多的时间列阵,而让敌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如此一来,在己方大军列阵完成,而敌人还处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己方便可以获得胜利了!虽然最终无论是汉军还是叛军,都没有达成这个战术目标。无论是左翼的孙坚所部,中央的冀州前锋与汉军主力,甚至右翼的凉州骑兵都包括在内。汉军拥有足够多,杀伤力也足够强的弩兵部队。这种几百人的小股冲锋,甚至冲不到汉军阵列前面,便会被数以千计的强弩射成筛子。与之相对的,是凉州叛军。是的,他们没有足够多的远程杀伤力量。甚至强弩都没有太多。但他们的骑兵数量至少是汉军的两倍。十五万大军中,有一半都是骑兵。所以当汉军骑兵向他们发起冲锋时,他们就可以出动两倍,甚至三倍数量的骑兵进行驱逐。这种情况下,汉军骑兵即使实力略优于对方,也不得不被迫撤退。……这样的前哨战,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数以百计的斥候轻骑血洒大地,为即将展开的大战,提前预定了几分血腥与杀意。巢车上,张温眼看着己方骑兵屡次逼近对方阵地,又屡次被对方骑兵驱逐。眼看着那些披着破破烂烂的袍子,挥舞着刀剑弓矢,头发乱糟糟的剃掉一部分,又绑出许多辫子的羌人骑兵鬼叫着。他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叛羌骑兵,果真凶恶。”“我大汉铁骑,也不逊色多少。”在他身边,荡寇将军周慎这样答道:“倘若单打独斗,我大汉铁骑自然不会逊色于人。只是叛羌骑兵太多。”“嗯。”张温点点头,不以为意。即使是这之后,他身边的将军又说出了:“幸好车骑有功,命我大军维持守势。真乃老成谋国之策啊。”就算是被这样奉承了,张温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而不像是之前那样,就算只是为了凑趣,只是为了给周慎一点面子,也会露出愉快的笑容。这让周慎觉得有点尴尬。当然,就算是他觉得尴尬,张温也不会太在意。因为他已经完全的被吸引了。被如今,正举行着的战争所吸引。与纸上谈兵不同,与秋猎,演武同样不一样。这是真切的,实实在在的战争。单单是数以万计的大军铺天盖地的聚集在一起的模样,已经让张温觉得震撼了。他甚至难以想象,倘若这样庞大的军队运动起来,又会是怎样的场面。他也第一次产生了茫然,不知所措,乃至恐惧的心情:自己真的能做到吗?面对这样的战场,自己真的能获得胜利吗?……汉军的列阵速度更快一些。毕竟汉军的职业性,训练程度要比敌人更优秀。但是在整备,列阵完毕之后,汉军继续采取守势。这是预先决定的策略。以张温这样眼高手低的性格来说,这个决定倒是不算差。因为进攻的难度更大,需要牵扯的要素更多,需要更加聪明,更加敏锐,更加努力地把握战机——这一切都是他无法达到的。所以。倘若选择进攻。他在忙乱中出错的概率会大幅增加。因此被敌人趁机击败的概率,同样会大幅增加。维持守备姿态,而后将指挥权下放给优秀的高级军官。这个战术对现在的汉军来说再合适不过。“从这一点说,太尉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汉军阵列的最前方,刘备如是想到。与张温一样,他也站在一辆大概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的巢车上,以方便登高望远,观察敌情与指挥作战。在刘备身边,是一面巨大的牛皮大鼓,膀大腰圆,**着上半身的汉军鼓手,几名号手,传令兵,以及一名旗手——在旗手周围,是数面不同颜色的旗帜,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军令。如何让命令尽快传递给自己的属下,一直是困扰着将军们的问题之一。在冷兵器时代,战阵上利用音乐,声音,旗帜来传播命令的方法古今中外屡见不鲜。并没有什么好说的。真正要说的,是刘玄德编组的旗语,以及灯语。旗手的每一个动作,都象征着一个汉语拼音的字母。这样一来,一组动作便可以组成一个更准确的短语——灯光也一样。以灯光的明灭,象征字母,而后组成短语——倘若是在夜间,则比旗语更加有效。——这种旗语与灯语,理所当然,可以将命令更准确,更快速地传递给自己的属下。甚至能让军队真正做到如臂使指。这也是刘玄德的冀州新军的改革重点之一。一旦制度成功,则冀州军的战斗力将大幅上升。惟一的问题是,这需要更多的,更加职业化的,素质更高的军官与军士。军队各部的军候、司马们一面要注意战场局势,另一面也要注意上方命令的话,很容易顾此失彼。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一名,乃至几名专业军士,追随在军候,司马们身边,随时注意主帅发出的旗语命令。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要给他们配备望远镜。以如今的冀州军为例。如今的冀州州兵足有五万,军户动员兵超过十万。十五万大军,以每曲五百人中,需要两名明白旗语,灯语,拥有专业素质的军士计算。就需要六百名职业军士……类似这样的,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却非常重要的改革还有很多。刘备计算,最终冀州需要的职业军官,军士,至少需要三千,乃至更多——只有拥有如此数量的职业化人才,才可以打造一支刘备期望中的,职业化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