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有些恍惚地望着周围一切,他虽然已经想过这一趟极有可能会回到太平镇,但是却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方,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人生真是如此奇妙,绕了一个大圈子,却又回到了这里。只是太平镇如今的模样,却让他难以将回忆中的影像与之重合。在江远失神的时候,却传来了银雀关切的声音:“陆大哥,你感觉这么样?早就让你别管这个什么江远的事情,别再强行使用缺月神璧传送这么多人,可你就是不听!”江远回过神来,朝着陆俊生望去。只见陆俊生额头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汗珠,整个人的脸色也苍白了不少。银雀来到他的身边,搀扶着他的胳膊。“陆兄,没事吧?”江远关心地问道。这个时候不关心可不行,要是陆俊生出了什么问题没法继续使用缺月神璧,那还真的就麻烦了。陆俊生轻轻挣开银雀的手,笑道:“让你们操心了,我只是受到了一些反噬而已,不碍事的。”既然陆俊生自己都说没事了,江远便也不再多问。银雀却依然恼怒,冲着陆俊生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没到达始境,却强行催动缺月神璧最强大的传送和窥视未来的功能,缺月神璧带给你的反噬那建木可医治不好,那可是直接对魂魄的伤害!”陆俊生微微笑笑,却不再说话。这样的软拒,更是让银雀气得不轻。树妖林雨霖欢快地在这片玻璃遍布的光海里玩耍了一阵,忽然又蹦蹦跳跳地来到江远面前。只见她一脸疑惑地望着江远,突然问道:“江远大哥你怎么了?看上去,你好像……很忧郁?”“忧郁?”江远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真的有这样的神情吗?他望着这片玻璃光海,指向了某个地方说道:“我曾经,住在那个地方。”林雨霖瞬时睁大了眼睛:“江远大哥,你竟然曾经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天呐!那你还真是幸福啊!我以后也想要在这里盖间房子,天天在这里玩!”“幸福?”江远不由得一阵苦笑。他对这里的记忆,只有着恐惧和无助。在初次面对妖鬼的时候,江远与这世间的普通人别无二致。若非有着体内那个狰狞的影子,江远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能活下来。那个时候,是江远最弱的时候,幸好他挺过来了。而如今,江远已经在逐渐强大起来。当他离开这片封地的时候,他将会带给那些让自己感到危机的人一份大礼——自己曾经尝试过的恐惧和无助!他要让他们,也尝试遍这样的滋味!无论是两大世家,还是其他什么势力,以牙还牙!随着众人在这里稍作停留,天色却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在这个妖鬼盘踞之地,随着天黑将会处处面临危险,众人也不得不开始商议将要何去何从。“去阳县吧,”江远说道,“人和鬼都以为我身处卫县,我们去尸神道盘踞的阳县,定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平镇地处两县交界,向东走将进入卫县,向西走将进入阳县。况且阳县和业县仅仅一河之隔,而业县是蓝家的封地,蓝家并非与两大世家一条心,如果江远真的在尸神道盘踞的阳县遇到危险,那么倒也可以考虑逃入业县。陆俊生赞同江远的提议:“我也想要趁着这一趟,前往轩河边的河神庙,祭拜一下颜师和小荷。而我也在缺月神璧之中看到,在前往阳城的路上,一个叫做麂栖村的地方还有活人存在。”江远和陆俊生意见一致,那么其余的人便也不会有异议,一行人便开始朝着西面的方向而去。陆俊生一行三人都能够飞行,当下便腾空而起朝前飞去。树妖林雨霖虽然不会飞,但是幽月公主化为一阵黑风将其裹挟在其中一同飞翔也没有丝毫问题。江远要进入其它形态才能飞行,不过他却选择了在地上奔跑。如今江远的实力,在地面狂奔的速度并不比天上飞行的几人要慢。随着来到化为一片玻璃地的天平镇边缘,江远还可以看到一条清理开的道路,只不过这条道路仅仅延伸进入玻璃地里一小截便止住。而在玻璃地的边缘还有不少粗陋的临时屋舍,屋里屋外都生满杂草,也同样荒废已久。在这些屋舍里面和周围的野草丛中,江远见到了不少森森人骨。这些白骨散落在各处,被绿色植物所覆盖。江远拨开草一看,人骨七零八落,并且上头还有着啃噬过的痕迹。甚至在一些遗骸上,还能看得到阳城衙门衙役的皂服和公刀,只是无论这些公刀还是皂服,都已经破碎不堪,在长期的日晒雨淋之中腐烂生锈。这让江远不由得记起了自己曾在阳城衙门当差的时候,官府曾有一条政令就是发动民夫清理太平镇废墟,打通前往卫县的道路。当时还派了不少江远的捕快同僚前来维持秩序,江远曾救过的捕快王力就是其中一员。只是现在看来,随着妖鬼开始占据阳县和卫县,那条道路还未能清通,这里的民夫和衙役都已经尽数遭遇不测。江远至今还记得当初救下王力一家时的情形,当时暴雨滂沱,江远刚从太平镇逃离出来,在一个官道边的野亭里,遇到了整被暴徒围攻的王力一家三口。“王力的妻子,叫做王李氏,他的儿子叫做……王虎?对,就是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江远对这些记忆印象十分深刻。眼前野草从中,衙役的遗骸散落凌乱数量不少,江远已经没法分辨出那具是属于王力的。江远微微摇头叹息,然后转身朝着西面跑去。他在官道上狂奔,追赶着天空飞行的众人。天平镇地处山间平地,江远很快就进入了山林之中。这片大山属于九泉山山脉,一直延伸到轩河边,甚至使得西来的轩河无法东进,而改道向北。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在幽暗阴冷的山林之内,江远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也如同现在这般,顺着相同的道路离开天平镇。只不过当时处处充满着未知的诡异,有着永远走不出去的茫茫白雾。还有自己的表妹,那个表妹叫什么来着?苏姚?不对,是苏榣!若非表妹苏榣当时为自己指出一条生路,恐怕江远也已经如同太平镇中其他人一样,尸骨无存。江远摇了摇脑袋,不打算再继续回溯过去。这些记忆,对他目前来说并没有多少帮助。他此时更应该的,是向前看,思考的该是未来。当年走过这条山道的时候,只觉得险阻难行。而如今江远全速奔跑,却很快就跑出了当年跑不出的距离。没过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道被摧毁的关隘。关隘城墙塌陷,城楼倾圮。断刃折戟、生锈的头盔铠甲,还有官兵遗骸随处可见。这道关隘如今已经无法阻拦江远的去路,他轻轻一跃便跨过关隘继续前行。太平镇早已经在身后远去,江远的心中却生出了一股烦躁的情绪。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让江远有些烦躁。他知道,此时只有虐杀妖鬼才能让他的这股烦躁畅快发泄。可惜虽然已经入夜,但是他一路行来却并未撞到妖鬼。也不知道那些肮脏的东西,究竟躲在什么地方。继续狂奔了半个时辰之后,已经深入阳县。在一个岔道口,飞行的众人已经降落下来等待江远。陆俊生指向了从官道上叉出去的一条下路:“从这里就能通向麂栖村,我们不要飞过去。银雀在天空视力超群,她已经看到在地面,一些妖鬼已经注意到了我们。虽然未发现殁境妖鬼,但是也要谨慎行事。”江远则踏步就朝着麂栖村走去:“飞过去和走过去没有多大区别,没有殁境妖鬼就不用担心。至于其它的妖鬼,就让它们放马过来吧!”对于这个还存有活人的地方,江远也十分好奇。陆俊生也一心救人,那么这个麂栖村就必然要走一趟了。但是更多的情绪,是江远心头一直压抑的烦躁。他已经感觉快要难以忍受,非虐杀妖鬼不能发泄。陆俊生和银雀也急忙快步跟上,谢云则从怀中取出一块圆玉,一边行走一边观察。林雨霖最怕打架,她已经明白了这个架势,满脸紧张地缩在幽月公主身边。顺着小路走了没多久,远远出现了点点火光。透过树林,可以朦胧看到不远处有着一个小村子,隐隐还有人声。江远取下腰间水袋,将里头的妖鬼尽数放了出来。一时之间,江远的周围聚拢了一帮妖鬼,红姨、大头鬼、吊死鬼、一只眼、胖子,这些妖鬼长得一个比一个恐怖,鬼气森森。陆俊生望着这些妖鬼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次仇视,连语气也变得开始漠冷:“江兄,你养这些妖鬼是做什么?”这帮妖鬼个个邪气四溢,明显就是食人凶鬼。以前面对江远带着的幽月公主时,就已经让陆俊生厌恶至极。而如今又冒出这一帮妖鬼,已经触动了陆俊生的底线。江远森森笑道:“陆兄,你莫非读书读多了,变成迂腐的书呆子了?不知道你可曾听闻钟鼓之声?”陆俊生说道:“俊生愿闻其详。”江远笑道:“钟鼓之声,怒而击之则武,忧而击之则悲,喜而击之则乐。其意变,其声亦变!妖鬼的力量就像是一把刀,仁者用之则正,恶者用之则邪。正与邪,只在乎使用者的念头。”说完之后,江远嘿嘿一笑,带着这帮妖鬼就朝着不远处的村落走去。林雨霖和幽月公主也急忙追了上去,他们的身形很快就在林中变得模糊起来。陆俊生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阵江远的话,忽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坚定:“不对!妖鬼食人,就如狼要吃羊,二者天生便是不可调和的仇敌!人鬼不两立!江兄,俊生倒是想要看看,你到底打算干什么!”说完之后,陆俊生也带着银雀和谢云急忙朝着江远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