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上了一壶酒，加了两个小菜。周秘书沉思着，梁红兵想说什么，对李路又欲言却止。此时，郭翰威不知道从哪里找过来，看见李路，远远的就喊了一声：“哥！”李路扭头看去，便对周秘书和梁红兵道，“我去看看。”走过去，郭翰威满脸通红，神情很激动，怀里抱着一个老旧的军用挎包，把李路拉到一边，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说，“哥，你知道这两天我们卖了多少钱吗？”说着用力拍了拍军用挎包。李路盯着那个军用挎包看，疑惑地问：“里面都是钱？”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郭翰威压着声音极度兴奋地说，“赚了一万多！卖了五万多块钱！根本不愁卖！咱们卖的比供销社还贵几块钱，结果都抢着要！不要票，有钱就能买，都抢疯了！我这刚从余老板那边结了款子回来，这是一万多是咱们的那份！”太激动了，能不激动吗，长这么大十块一张的钞票看见的次数都少得可怜，这包里可是有一万七千八百块钱！！！万元户啊！名副其实的巨款。在四五千块钱可以在城中心买套两居室的这个年代，身怀一万七千八百块的人，是绝对的富人。这个时候，万元户的叫法才刚刚兴起。现如今的钞票购买力实在是太强悍了。李路也颇为吃惊，道，“这么说，半车收音机卖掉了？”“昂！差不多！这才几天！余老板都高兴坏了，他说根本想不到。对了哥，余老板说再去拉一车，收音机太好卖了。他说陆港地区够大，还要好几个县呢，铺开了卖，再来几车都不一定够！”郭翰威那个激动实在无法形容，噼里啪啦的就说了一通。这种需求强度也出乎李路的预料，他知道现在的消费市场憋着劲，但不知道爆发出来后会是这样大的威力。一周不到，半车收音机没了。按照这个速度，春节前一周，如果拓展到下面的县，两三车都是没有问题的。“彩电呢？彩电卖得如何？”李路问。这点钱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概念，后世的情报官李路，经手的军费以亿计，万把块钱也就是零花钱的概念。他更关心利润最大的彩电的销量。“也不错的，但没收音机好卖，简直抢疯了。”郭翰威擦了擦嘴巴，“彩电卖了十多台，好多都是买来结婚的。哥，干脆全部卖收音机得了，比彩电挣的要多。”李路笑了笑说，“彩电才是大头，毕竟是大件，不像收音机，几十块钱，一般人家咬咬牙就买了。彩电不一定，一家子一两年的积蓄，顾客谨慎是正常的。不着急，慢慢来，市场打开了，彩电的利润要多得多。”说到这，他想了想，说，“你去告诉余嘉豪，不要怕压货，能拉回来多少就拉回来多少。这些钱也都给他，让他去拿货。收音机和彩电的比例还是按照之前商定的。另外，光靠你们俩可不行，让他组建销售团队。你回头也从村里找找人，靠谱的机灵的。”郭翰威连连点头，“我找了，二哥的屠宰场干不下去，他这两天都在帮着一起卖货。”四大天王之中的老二，杨青松，屠夫，第一屠宰场职工，和郭翰威一样，一样是李路的发小，年纪比李路大两岁。“那很好。”李路满意极了，他现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可用的人不多。郭翰威紧紧抱着挎包，问，“那这钱……”“拿出一部分发了吧，其他的给余嘉豪，让他去进货。”李路说。郭翰威说道，“你不留点吗？”想了想，李路从里面点了两千块钱，一千给郭翰威，说，“你和二哥一人五百，我拿一千用。”“好！”郭翰威那个激动，五百块啊！比光明厂职工三个月工资都要多，这才几天。看着郭翰威东张西望地抱着挎包走，李路不由沉思起来。沿海地区毕竟是沿海地区，从势头来看，起码比内陆提前了十年走进经济的高速发展期。而当前民间的购买力这么强悍，绝对是快速积累资本的大好机会。他稍微盘算了一下，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一个月起码能进账十万元，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把工厂搞起来。转而想到那一大批罚没车，李路的心就狂野了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大生意！回到座位，周秘书就语气有些急地说，“小李，你提的条件，我考虑了一下，车的手续问题不大，只是这个代理权问题，我得请示领导。”李路说，“周秘书，其实我只需要一张加盖了市府钢印的委托书，至于代理权能不能给我，不是最重要的问题。现在距离春节还要小半个月，如果顺利，我能在春节前帮你们把车处理掉。”“一周时间能处理完？”周秘书吃了一惊，这个速度绝对是吓人的。让市府头疼了一个多月的难题，这小子一周就能处理掉，他是不相信的。李路说，“行不行看实际行动，退一步说，就算我没做成，市府也没有什么损失。”此时，梁红兵插话说道，“老周，小李说得没错，反正你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何不让小李试一试。成不成，大家都没有损失。就是小李投入点时间罢了。”周秘书沉思片刻，马上想到最关键的问题，他问道，“小李，老哥我摊开了和你说，你不可能白白帮忙，你有什么条件？”说白了，如果事成了，你李路想要获得什么。李路裂开嘴笑道，“市府给我一个最低价格，我靠我本事，卖出去的溢价是我的收益，怎么样？”皱眉一想，这个条件很厚道。毕竟现在的问题不是价格，而是市府根本不知道卖给谁。再便宜也是以万计的越野车，能买得起的，着实是稀少。“当然，市府给的最低价格要贴合实际，高了卖不掉，而且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李路补充道。梁红兵看了眼李路，有心帮他，便说，“你们反正就是个无本买卖，卖出去多少都是挣的。过了年，上面回过神来了，真的往海关总局那一报备，就什么都没了。”谁说不是呢。周秘书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说，“小李，明天一早我就请示领导，回头我联系你。先这样。”说完，周秘书也不让梁红兵送，脚步匆匆的就走了。梁红兵对李路说，“小李，你真有办法？”“不能百分百保证，我只能说可以试一试，成功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李路实事求是地说。梁红兵忽然笑了，道，“我发现你和别人很不一样，如果不是看过你的档案，我根本不相信你只是一个退伍兵。”饶是有五十多年的阅历，李路内心也不由的突突跳，身上的秘密，永远只能埋在心里。“战争使人改变。能活着回来，是最大的不一样。”李路故作深沉地说道。“喝酒。”两人一顿酒喝到入夜。第二天，李路是早班，上午八点准时上班。一连几天不见了裴磊的身影，李路还怪想他的。过去几天，裴磊都像闹钟似的，准时在李路洗漱的时候找过来，说的都是59改的事情。关乎到出口创汇，裴磊跟上了发条似的，要多积极有多积极。别的不说，只要出口创汇这个事情落实下来，不需要多，一百万美元就好，他这个技术科长就有很大的机会担任副厂长或者总工程师。裴磊没来，周秘书却是一大早的找了过来。张卫伟带着周秘书，周秘书肋下夹着公文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大步走来。“头儿！市府周秘书来了！”张卫伟喊了一声，很激动的，自己的顶头上司居然还跟市长的大秘认识，这关系杠杠的。李路正好穿戴整齐出门，抬头看见周秘书，马上锁了门就迎上去。不等李路说话，周秘书就拉着他的手，给拉到一边偏僻点的地方，压着声音说，“小李，领导同意了，但有一点，除夕那天为最后时间，在此之前你如果办不成，那么这个委托是要收回来的。”说着，就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红头文件，内容没问题，下面是市府的钢印。李路扫了一眼，心中大喜，弹了弹文件，沉声说，“周秘书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事不宜迟，我这就开始动起来。下面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得麻烦你。”周秘书虚擦了下额头的汗水，说，“唉，只要能处理掉那批车，你尽管说，我一定尽力。”“价格呢？”李路问道。周秘书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说，“十万。”李路顿时皱起眉头来。一直在注意着李路表情的周秘书一看到这模样，顿时心里有些急了，马上说，“九万！如果能一次性处理掉，八万五！小李，这是最低价格了。”李路蒙圈了。不是价格高，而是低，低到他不敢想象。那些车，就拿市场售价最低的v系列来说，国际市场售价折合人民币都在二十万以上，加上关税什么的，四十万起步。尽管按照岛国的售价来换算，这个价钱也是低到离谱的。要知道，市府是答应了让那些车身份合法化！李路正要答应下来，忽然注意到周秘书的神情。尽管咬牙切齿，但李路还是听出来了，周秘书有些底气不足。十八台车，就算按照周秘书说的十万一台算，也有一百八十万了。李路猛然意识到，1981年的现在，陆港市府的财政收入是多少？他不知道确切答案，但是按照历年的比例来计算，绝对不会超过十个亿！事实上李路还是太乐观了，市府去年的财政收入不到三个亿！一百八十万的额外收入，基本上是可以让县长区长折腰的巨款了。市府为什么这么着急，原因就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