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一荒州,五百年后楼外楼,这句民间流传甚广的方言,说的就是现下的武昌城。明代的武昌城,里巷阡陌,衙署丛集,府学、贡院、文庙等文化建筑遍布,文人学士荟萃,俨然是一座政治中心,为当时湖广的重镇首府。崇祯十六年并不平静,这里曾经先后被李自成和张献忠占据,张献忠攻克武昌后,更是在此称大西王,抢先李自成一步建立政权。说起来倒有些可笑,自樊城造船渡河的左良玉部,是被李自成追的狗急跳墙才来攻打武昌,没成想一击中的,将刚建起来的大西连锅端了。张献忠就连老婆都不要了,只带着残部千余骑兵狼狈逃回四川重新发展,左良玉进入武昌城后,为这座城市的繁华所惊异,下令暂时驻守在武昌。只是这一驻守,就待了快一年。武昌的百姓在左军狠毒的欺压之下活得遍体鳞伤,没有一刻不在期待着顺王的正义王师能来解放他们。由于武昌城十分繁华,城高池深,本来打算暂驻的左良玉却生了久屯的心思,并且对麾下兵马略有约束。即便如此,左军在最初几月肆无忌惮的劫掠滥杀,还是让武昌内外百姓死的死,逃的逃,人口流失了三成多。这种时候,妇女生的漂亮窈窕,好像成了一种罪过,因为左军蛮横不讲理,一旦要是被他们看见,几乎只有被抢回去糟蹋一种可能。左良玉骄奢淫逸,无所不为,但是朝廷却视若无睹,最严厉的处罚不过是象征性的“戴罪立功”,正是因为左军的存在,使得很多官军争相效仿,造成了眼下官军遭百姓痛恨的局面。不过由于东面有一支与众不同的山东军,这倒是让百姓看见了一丝曙光。当然,左良玉住在武昌城内原来张献忠的大殿,享受着皇帝一般的待遇,眼下正对张献忠的几个小妾左拥右抱,好不快意。这个时候,左梦庚走上殿,说道:“爹,外头有人来了。”左良玉刚把手伸进去,正在兴头上,看见来人差点就直接吼出去,看见是自己儿子才没多说,只是不耐烦的喊着不见。但是左梦庚并没有走,又是喊道:“爹,这个人你必须见。”“谁啊,天底下还有本将必须见的人,这么大架子?”左良玉怒吼一声,恋恋不舍的把手从女人衣服里拿出来,左梦庚似乎是早就有心理准备,并没回话,只是挥挥手示意可以上来了。随着他的手势,一名山东军标兵稳步登上大殿,右手紧握成拳,猛击在左胸口,弯腰说道:“见过左少保。”左良玉看这人盔甲如此奇特,心下已经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天底下能给传令兵这么好盔甲的人,也就是那个安东候了。怪不得自己儿子说必须见,那个王争给自己雪中送炭了几回,说起来,自己倒是欠他几个大大的人情。当下,左良玉笑着指向一边,说道:“原来是山东的兄弟,听闻王贤弟受封安东侯,左某本想前去道贺,但诸事缠身一时走不脱,不知小兄弟此来是要传达何事?”那标兵心底有些暗自嗤笑,心道那个时候你左良玉不是还被李自成追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到处跑,当然是诸事缠身。不过无论心底怎么想,为了圆满完成任务,这标兵还是恭敬的揖身,微笑说道:“左少保言重了,我家侯爷可是日日都念着你,常说要不是离的太远,山东军早就来帮左少保驱赶李贼了。”听到这里,左良玉心情显得格外好。拍马屁的人多了,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不过面方才说话的人是谁,看盔甲和装备,那应该是王争手底下的亲兵,就连亲兵都要拍自己的马屁,也算是给足了面子。当然了,左良玉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其实只是山东军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标兵。左良玉忽然促狭的笑了几声,说道:“听闻前不久睢州城被李过攻破了,山东军损伤不小吧,若是这次有什么需要本将的,大可以说出来。”等的就是左良玉这句话,自家侯爷总是平白的给左良玉送东西和军功,那可不是白送的,需要你说话办事的时候一样不能含糊。这样看来,左良玉还算是讲些道义,标兵从胸甲内取出一份书信,恭敬的交到左梦庚手上,说道:“这是咱家侯爷的亲笔书信,还请左少保过目。”左良玉满脸的笑容,接过来一看,顿时就凝固住了,他脸上不阴不阳的沉默了半晌,这才是强自笑着说道:“来人,这位山东的小兄弟一路鞍马劳顿,送到驿馆好生歇息。”......看着标兵走下大殿,再将那几个张献忠妾侍赶走,左梦庚这才急不可耐的拿过信看了起来,当下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次那王争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只是不知道,半月之内攻取襄阳,他有那个实力吗?”左良玉脸上的笑容消失,靠在座椅上长舒口气:“要说天下间谁在动兵之前敢放出这种狠话,也就是安东候了,依你爹我看,山东军若没那个实力,李自成也不会看见他们的大旗就立刻转向。”左梦庚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沉吟着说道:“爹,昨日儿子接到消息,说是凤阳府的卢久德、黄得功、刘良佐部第都有异动,还有河南的刘国能,前不久已经南下,会不会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本来左梦庚想着没什么,这件事根本没放在心上,左良玉听到后却怒吼一声,从他手里抢过信再次看了一遍,最后放到烛火上烧掉。这才是长呼口气,背着手斟酌道:“黄得功能动理所当然,这家伙但凡是剿贼,一点不含糊,可那花马刘还有刘太监能跟着去,那就有些蹊跷了。”说到这里,左良玉忽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花马刘这厮一向胆小怕事,若不是绝对有好处,他根本不会贸然出动,还有闯榻天和河南总兵陈永福,据说都已经是山东军的外系,这两个人奔汝州而去,定然是王争的意思。”结合当下发生的事情,左良玉只是微微一分析,就能知道王争在这信上说的话大部分都可信。不过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王争办事一向谨小慎微,这次怎么会如此急功近利起来,半月必克襄阳,这话放出来是挺响,但若办不到,岂不是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看着自己爹在那自顾自的冷笑和嘀咕,左梦庚有些摸不着门路,好奇的问道:“爹,那咱们是去还是不去?”闻言,左良玉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就算打败了,也不是咱们左军背着,都有安东候王争扛着,这等跟着平白捡好处的事儿,怎么能少了咱们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