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一名婢女激动的说道,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人群顿时纷纷凑上前。皇宫乃是皇家禁地,象征着天子的权威,素来是寂静所在,当然不可能有如世俗人家嫁娶的时候那样敲锣打鼓、热热闹闹,但是皇家也有皇家的礼仪和讲究。远处城墙四个角楼之上的牛皮大鼓随着李荩忱走入连接宫室的走廊时候同时敲响,鼓声阵阵,在偌大的宫城之中回荡,这声音重重的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让人为之震撼。迎亲的车队穿越重重宫室,每一个宫室的门口都有大量的婢女和内侍挤在一起观看。他们久在深宫大院之中,日子千篇一律,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热闹场面了。别说这些婢女和内侍,就是几个皇子和公主,也都混杂在人群之中,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多年生活在深宫大院之中,眼前这种景象还是第一次见到。南陈的几代君主都比较能生,而陈顼应该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儿子有记载的就有四十一个,而他的女儿数量据说比儿子还要多,让李荩忱都怀疑陈顼是不是记得自己的每个孩子都叫什么名字。而这么多的孩子并不是每一个人生下来就有权有势,在历史上甚至还有一些因为年纪太小,还没有来得及册封就到了国破家亡的那一天。而其余的儿子和女儿就算是册封了,也多是一个虚衔,他们人还是住在建康府。只有几个年长的儿子才会受到册封并且在外上任,比如扬州刺史陈叔陵、东扬州刺史陈叔英(作者按:为第三子,东扬州为今天绍兴、东阳一带)、湘州刺史陈叔坚等等少数,这些人有资格出去就任,主要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刺史或者将军头衔,和他们的王爵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剩下的就算是有爵位,但是没有实打实的官职,都是在建康府,年长一些的会赐予府邸在外,而年幼一些的以及未曾出嫁的公主都是在皇宫之中。否则这么多的皇子全都安排出去,恐怕南陈的地方官员会清一色的变成皇室,这样往小处说当然不利于选拔人才,往大处说太多的皇亲国戚散布在各处,很容易会被一些不法之徒找到时机,最后导致整个王朝发生内乱、分崩离析。因此南陈如此安排无奈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从历史上隋朝灭掉南陈之后,对于南陈这些皇室宗亲头疼万分就可以看出。毕竟当时隋朝还需要安抚江南百姓士子,不能对南陈的皇室太过分,所以只能尽量为他们安排官职,可是如此多的人如果单纯只是给他们闲职的话,朝廷又很难支付在如此大的开销,最后只能草草的将这些皇室宗亲分散到各地,而最终也为之后几次南陈复辟的叛乱埋下了伏笔。由此可见这些皇亲国戚着实是让人头疼的存在。他们的身份听起来声名响亮,头上的封爵拉出来都能吓唬人,可是实际上他们其中很多因为年幼,甚至连皇宫的大门都没有出去过。就算是年长一些、并且得到陈顼宠爱的子女,比如乐昌公主以及宁远公主等等,也就只是在建康府之中晃悠罢了,很少有走出建康府的资格,所以上一次乐昌对前往荆州分外珍惜。只要王朝太平,或许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走出建康府。所以或许有些人很羡慕他们的身份,却并不知道他们被禁锢了自由而且没有办法为自己的未来做主的无奈。在太平时代的皇亲国戚尚且算幸运和幸福的,在乱世之中的皇亲国戚,命如草芥,和高墙之外的那些百姓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身不由己之处,更胜于那些百姓。高墙之内的人总是羡慕高墙之外的人如此自由自在,而高墙之外的人又何尝不在羡慕高墙之内的人衣食无忧。所以现在李荩忱站在高墙之内,看着这些激动的宦官甚至龙子凤孙,李荩忱甚至有些庆幸,至少自己是在高墙之外,虽然自己挣扎着求生存,但是至少自己还有决定自己命运的可能,至少自己不会有如这些南陈的皇子皇孙一样只能在高墙之内等待着风云变幻,等待着自己的未来被决定。李荩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或许自己这个时候将乐昌迎娶,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新的选择,一个可以看看外面世界的选择。李荩忱策马走到乐昌的宫殿门口,偌大的庭院之中已经站满了人,见到李荩忱出现,顿时爆发出一声声欢呼。而李荩忱翻身下马,大步走到殿门外,郑重的一拱手:“臣镇西将军李荩忱,前来迎接乐昌殿下,还请殿下移驾。”随着两侧内侍同时一声高喊,殿门缓缓打开,在宁远公主和另外几个婢女的扶持下,凤冠霞帔的乐昌出现在李荩忱的眼前。红色的头盖和珠帘遮挡了乐昌的视线,她所能看到的只有自己脚下不断移动变换的一方地面。感受到了什么,乐昌微微抬头,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可是入目处是红彤彤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殿下请!”李荩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开道路。宁远公主冲着李荩忱微微一笑,轻轻扶住乐昌:“姊姊慢些,台阶。”乐昌轻轻颤抖一下,应了一声。她能够感受到李荩忱就在自己的身边,甚至近的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此时自己多么想直接扑到他的怀里去,然后告诉他,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可是自己不能,身为南陈的公主,她必须要先将眼前的这些仪式完成。李荩忱说让自己相信她,可是原本自己以为他会在前来皇城的路上就找机会走掉,自己以为他会在接受了陈顼的接见之后就抓紧开溜,可是他依旧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不知道继续拖下去的话会更加危险?李荩忱大步跟上乐昌的身影,而宁远公主感受到了自己的姊姊手臂微微颤抖,当下里意识到什么,一回头冲着后面跟着的几名婢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几名婢女顿时会意,纷纷收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