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真正的随波逐流,恐怕现在程峰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快到冬天,沔水水流不但湍急,而且很凉,当下水小半个时辰之后,程峰觉得自己的四肢已经失去了知觉。他身后的数百名士卒应该和他有着相同的感受。他们从上游下水,已经顺着水飘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借助远处襄阳城的微弱灯火看到了岸边,当然随之看到的还有襄阳城庞大的轮廓,以及北侧城墙上明显高出来的几处水门。襄阳向北毗邻沔水,因此北侧城门并没有陆上城门,只有连着的三个水门以及面向陆地的东北和西北两处角楼。因为敌人主要是从北侧而来,所以水门这边的防守并不算严整,毕竟想要进攻水门就需要有水师的支持,可惜李荩忱的水师都在大江上游,根本没有办法转入沔水——当然如果李荩忱愿意的话,是可以走江陵的,只不过似乎萧摩诃不会愿意。而且李荩忱手下的水师实际上就是当初入蜀的时候从荆州水师中抽调出来的,虽然王昌对李荩忱忠心耿耿,但是不代表其余所有人都有着类似的想法,因此李荩忱自然不可能在这等紧要关头把水师派上战场,对于这一支弱小的巴蜀水师来说,也就是欺负欺负上江的敌人,要他们去突破荆州水师的封锁,不啻于天方夜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曹孝达发现荆州水师撤离的时候,果断的把本来驻扎在城北兵力就不多的军队抽调到了东西两面,面对李荩忱不惜一切代价的猛攻,没有充足的兵力就是在自寻死路,尤其是今天的战斗更能够表明,李荩忱真的有在短时间内突破襄阳的能力,如果不是曹孝达率领援兵及时赶到,恐怕城头上的巴蜀军队还能进一步扩大阵地,最终将敌人彻底赶下城池。对于现在的襄阳守军来说,如何将所有的兵力都用到刀刃上才是最重要的。如此一来,最不可能成为战场的北门上,就只剩下了十多名士卒把守,再加上来往巡逻的,凑到一起也就是百余人。相比于东边和西边城墙上的忙碌,这边城墙上恐怕只有用安静甚至是祥和来形容了。看上去似乎随手都会熄灭的篝火还有懒懒散散的士卒,无一不在表明着这边的安全。甚至就连来往巡逻的士卒也都是快步走过,因为他们知道前方的黑暗之中不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他们想错了,此时程峰就顺着水一点一点的向城门飘过来,因为害怕惊动城上的敌人,所以他们甚至都不敢用力划水,只能在水流方向不对的时候才会动手调整自己的姿态。黑暗之中,程峰看不清楚身后有多少人跟着自己,但是他清楚,就算是只有一个人也要将这个看上去不可能的任务完成。程峰是在李荩忱刚刚入蜀的时候投靠李荩忱的,但是他真正发达起来实际上也就是在李荩忱前往建康府之后,程峰带领八百精锐追随在李荩忱身后,叶代表了整个李荩忱团体之中所有武将的利益,也算是惹人注目。不过之后李荩忱回到巴蜀,原本和程峰一起投靠李荩忱的戴才等人都已经开始受到重用,甚至已经开始作为一方主将统率军队,就连有一段时间之后方才投靠李荩忱的郑凯源等人也都开始成为统带几千人的重要将领,可是程峰的麾下只是从当初的五百人增长到了现在的八百人。虽然这八百人众所周知都不是等闲之辈,放入任何一支部队都是令人眼馋的存在,如果不是李荩忱的坚持,各部主将肯定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放人——实际上还是因为李荩忱从建康府回来之后直接将这些人扣了下来,根本没有让他们回去。可是八百人终究是八百人,无论大家都知道这八百人是怎样的精锐,又经过了怎样的训练,至少在成军之后,他们还没有经历过一次真正的战斗,如果真的要说战斗的话,恐怕也就是之前李荩忱从建康府离开的那一次了,可是那次实际上也并没有爆发冲突,双方在最后依旧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因此可以说这一支声名在外的军队却并没有展露过自己的实力,他们追随着李荩忱从白帝城一路到汉中,再到定军山,最后到这襄阳城下,几乎一直都在行军,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当然这也不完全怪他们,李荩忱在前面推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导致程峰每一次带领部队抵达战场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了打扫战场的任务。不过这一次机会总算是落在了他们的头上,想到之前各支部队投过来的质疑和不信任的目光,想到李荩忱的信任和托付,程峰就不敢怠慢,这一战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为了证明李荩忱之前引起这么多非议的决定是正确的,证明程峰手上的这一支军队,只要使用得当,就能够顶的上千军万马。水门已经出现在前方,程峰缓缓地游过去,身体贴在了水门的栅栏上。为了阻挡船只攻城,水门下每隔一寸就有一条栅栏,而同样一寸间隔的栅栏也可以阻挡水鬼进入,又不会阻拦城内和城外的水流动,以避免城内出现断水的情况,可以说一举两得。此时程峰抽出腰间别着的锯,这些锯都是专门为今天的行动打造的,可以说李荩忱为了将这八百人打造成精锐队伍是不惜血本,他们身上携带的短刀、斧头以及这个锯都是特意打造。现在巴蜀的工坊已经按照李荩忱之前的指导采取流水线生产的方式,虽然和后世相比还有很多不足,甚至只能说是依葫芦画瓢,但是至少已经可以保证兵器的质量和产量,相比于之前自然是好了很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人也应该知足。而流水线生产的好处在于可以大批量不间断的生产,可是也相应的意味着很难犹如之前那样生产少批量的兵器,这并不是意味着不可以,而是新生产线的开辟和运行都需要很大的成本,这成本最后肯定是要落在李荩忱头上的。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