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元谐的目光在元浩和元滂的脸上扫过。两人挺直腰杆,仿佛想要证实自己刚才所说的没有任何错。元谐轻笑一声。“兄长,难道不对么?”元浩握紧拳头。跟着元谐这么长时间,他们很了解元谐,元家的年轻一辈之中,元谐是最骄傲的、也是最出众的,当初他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带着整个家族投向杨坚,并且保证了家族在杨坚和宇文宪的政治斗争之中不受到冲击,即使是家中的老一辈人也都对他刮目相看。后来元谐领兵,能力和战绩也是有目共睹的。正是因为知道兄长的这份骄傲在,所以元浩他们坚信,哪怕是家族之中传出来想要让他们背叛杨坚的意思,深知这本身也是为了家族能够重新在大汉之中站稳脚跟,兄长也不会选择这么做。他有他的骄傲。让他背叛杨坚,就等于背叛他这么长时间来所做的一切努力。这是不可能的。当初兄弟几个投奔杨坚,是约定好了同生共死的、既然兄长不会背叛杨坚,那他们也就会跟着兄长一路走到底。“有你们在身边,某这一辈子足矣。”元谐摇了摇头,伸手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封信,“但是你们谁都不要忘了,我们不仅仅是一个人,我们的背后还有整个元氏。”顿了一下,元谐苦笑道:“正是元氏曾经身为皇族的身份,让我们每向前走一步都要承担比别人更多也更大的压力,我们要承担平白无故的质疑和揣摩,而实际上元氏已经没有了问鼎之心,可是又有谁能知道呢?”元浩和元滂都有些楞然,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说这些?“所以家族之中长辈们的担忧,某能够理解,甚至感同身受,我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能够向前进,也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和未来。”元谐沉声说道,“现在家族已经身在汉人之中,元晟叔叔获取了汉人皇帝的信任,至少我们家族还有继续存活下去并且维持现状的可能。”顿了一下,元谐拿起来那封信:“现在这是我们将这种可能变成一定的机会。”元浩和元滂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这反转来得太快了一些吧?“等和元晟叔叔商定好细节之后,你们改旗易帜,直接进攻杨坚中军大帐,把一切都搞乱,到时候裴子烈必然会趁机率军掩杀。”元谐压低了声音。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元浩低声问道:“那兄长你呢?”元谐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方才苦笑道:“元家······总还是要有人留下来牺牲,以证明元家不是彻头彻尾的墙头草。”“兄长!”元浩和元滂都惊呼道。元谐是要以死明志啊!而那岂不就意味着,他们甚至要对自己的兄长下狠手?这怎么可能!“兄长,要走一起走!”“对,兄长,大不了我们兄弟三人直接去投那裴子烈!”元浩和元滂着急说道。元谐却摆了摆手:“我们那样做,岂不是又证明了自己是墙头草,又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么?所以终归是要有人走,有人留的······说来某有些自私,小人的名声都要让你们承担了,自己倒是去当那忠臣,所以只要你们不责怪某,某就已经很知足了。”元浩两人同时跪倒在地,声音之中已经带着哭腔:“我等二人能有今天,全赖兄长提携,安敢有所责怪?”“那就各自准备吧。”元谐淡淡说道,迎着心肠背过身。再说什么的话,恐怕就算元谐再怎么心肠坚硬,也实在做不到就这么甩掉自己两个长期以来相依为命的兄弟。元浩和元滂重重叩首,转身离去。兄弟三人这一别,怕是以后天各一方了。——————————--“臣参见陛下!”陈叔慎很是意外李荩忱会亲自过来。陛下虽然来长安时间不短,但是下面的各个部门倒是跑的不多,主要还是到军营之中去得多,这也反映出了大汉之前的侧重点,还是落在了战争上。而现在随着战线已经稳固,李荩忱开始把重心放在经济建设和教育事业发展上。之前的书院和义学是一方面,户部和商部这边负责的经济建设自然也是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毕竟关中至少在现在依旧是天下数得上的富足之地,更是北周几代人潜心经营的大本营,李荩忱能够将杨坚和北周取而代之,是凭借实力,但是取而代之不代表就能够稳坐钓鱼台,想要真正的让大汉的统治在这里变得稳固,当然不能仅仅依靠强力镇压。李荩忱也要吸取之前北周的教训。自从北周取代西魏成为关中的主人之后,对于疆域内的百姓,盘剥多于恩惠,否则北周也不可能支撑得起这么多年从未停止的战争,尤其是在宇文赟登基之后、大象之乱前期,宇文赟对百姓的盘剥也到了北周统治时期的顶峰,甚至税收都已经收到了三四十年之后。因此实际上丢给李荩忱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历史上关中地区、巴蜀地区的叛乱在北周时期到隋朝初期时有发生,诸如梁睿等名将都曾经参与过平叛,甚至诸如元谐、梁士彦和宇文忻等人,本身就是叛乱的主角。关中虽然富足,但也被北周几代人折腾的元气大伤。而现在李荩忱也不是说什么税收、钱粮全都不要了。他拿下关中是为了能够继续给西北输血的,毕竟之前西北全靠巴蜀来支撑,久经动荡的巴蜀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现在也才刚开始恢复元气,要是一直被西北拖累的话,巴蜀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成为“天府之国”。李荩忱拿下关中是为了让巴蜀有喘息的机会,并且将巴蜀的财力物力开始向南中转移,毕竟大汉想要发展,就不可能局限在现在已有的土地上,这些华夏九州传统意义上的地盘经过三百年的南北朝战乱,早就已经被摧残的差不多了,李荩忱想要有更多的财富来源,就只能向老天爷、向荒蛮之地进发。因此如何在关中的多年苛捐杂税和大汉急需的钱粮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是户部官员们最头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