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李荩忱一边拿起床头的手帕给尉迟贞擦了擦汗,一边问道:“是梦到什么了?”尉迟贞仰起头:“刚才梦到杀戮,梦到了和陛下失散,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我,而现在能够靠在陛下的怀里,知道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真的很好。”李荩忱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擦去脸蛋上的泪水,又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这丫头承担着家族存续的巨大压力,而且年纪又小,自然和更加成熟一些的尉迟炽繁不一样。心中担着事,自然有压力。现在尉迟炽繁不在身边,李荩忱自然就成了她唯一的支柱。“不用害怕,有我在。”李荩忱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尉迟贞应了一声,在李荩忱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旋即羞涩的低下头。李荩忱刚想哄她好好睡觉,外面突然传来李平的声音:“陛下!”李荩忱皱了皱眉,又揉了揉眼睛,竖起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是有人叫朕?”“是李平李将军吧?”尉迟贞说道,“听声音很像。”“这小子不是应该和禁卫军前军在一起么,为什么又跑到营帐外面值班?”李荩忱有些无奈。守在门口的内侍已经转回,隔着帘子低声说道:“陛下,中军将军禀报,有捷报传来,各军主将已经通知,现在骠骑将军恳请陛下做决断。”李荩忱霍然起身,捷报,这个时候不是晋阳就是幽州!无论是哪个战场,对于自己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总算是把这个捷报给盼来了。“陛下要去么?”尉迟贞本来就睡不着,此时也跟着起身。李荩忱颔首,去自然是要去的,他又看了一眼尉迟贞,小丫头明显还没有从刚才的噩梦之中缓过神来,李荩忱心中不忍:“抓紧起来,去帮朕研墨。”尉迟贞一喜,急忙起身。李荩忱看着她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衫,不由得笑了笑,万军之中,小丫头一个人缺少安全感也很正常,李荩忱当然不介意带着她,不然大半夜的和一群大老爷们凑在一起也没意思。专门拿出自己的另一个大氅把尉迟贞裹得严严实实,李荩忱这才走出营帐。李平见到陛下出来,急忙躬身行礼。李荩忱只是看了一眼这小子脸上尴尬的神情,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一二。大半夜的去喊陛下起床,本来就是一件失礼的事情,尤其是万一打扰到了陛下休息,还有可能挨一顿骂,身为骠骑将军的萧世廉亲自来的话,自然是不会挨骂的,但是之后免不了会被人嘲笑一番,所以李平这个李荩忱的老跟班自然就被大家给推了出来。显然这小子也不愿意,只不过没得选罢了,论和陛下的熟悉程度,在座的谁都无法和他相比。“幽州还是晋阳?”李荩忱并没有打算为难他。李平悄悄舒了一口气:“是幽州,刚刚海军转送幽州捷报,海军陆战队拿下燕郡,奋武军拿下居庸关,现在已经会师燕郡,抵挡独孤永业从范阳而来的反击。”李荩忱亦是心中一松,太尉府谋划这么久的幽州攻略总算是尘埃落定。幽州就算再一次被独孤永业凭借优势兵力夺回,恐怕各种冶炼作坊之类的也会被海军陆战队破坏殆尽。海军陆战队这个崭新的兵种已经证明了其存在的意义,甚至连带着海军也被证明并不只能在南洋折腾花样出来。大汉这些年在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上的投入并不少,甚至已经引起了陆师的非议,更不要说文官们了,针对是不是需要在海军中投入这么多资金,这些资金是不是能够换来相应的价值,文武官员们经常会发生争执。只不过李荩忱力排众议,坚持发展海军,再加上海军在南洋的表现还算是不错,才没有导致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夭折。李荩忱宁肯花费从现在看来足以让朝廷肉痛的钱财,也要大力发展海军,自然是为了大汉日后的远洋战略做准备,从近处的南洋澳洲,到远方的欧洲、非洲还有美洲,都应该被牢牢地固定在大汉的贸易网络甚至殖民网络上。海军和陆战队成功拿下幽州,于大汉的意义远不只在于冶铁工坊和辽东的商路探索。萧世廉已经和陈智深、张须陀等人在舆图前讨论,见到李荩忱进来,急忙拱手行礼。“军中甲胄在身,免了。”李荩忱径直摆了摆手,“奏章呢?”萧世廉急忙把奏章递上来,旋即看到了尉迟贞已经走到李荩忱的桌案前磨墨,不由得眉毛一挑。陛下竟然这个时候还带着尉迟家的小姑娘一起,尉迟家想要东山再起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了,甚至有可能会和长孙氏一起成为大汉对鲜卑采取怀柔政策的典型。现在的大汉内部,对于鲜卑的仇恨并没有强大到必须撕破脸皮、非杀不可的地步,双方之间仇恨比较多的应该还是南方的文武官员,不管怎么说南北对峙这么多年,谁的手上没有对方的血债?而北方的文武,本来就曾经和这些鲜卑人同朝为官,自然不至于非得要把他们置之死地。因为要综合考虑各方的心态,所以李荩忱对于鲜卑人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比较含糊。大部分的鲜卑人还是聚集在河北一带,大汉北伐成功之后应该如何处置他们是朝廷内部争论过很多次的问题。一视同仁的话,显然不足以安抚一些人的心态,可是如果大汉对巴人八部、岭南各部等等都采取平定对待的方式,而让鲜卑低人一等,无疑又会引起鲜卑人的不满,很有可能为鲜卑人作乱埋下隐患。现在来看,陛下已经不吝于表达自己的观点,陛下本身应该是倾向于平等对待、同化鲜卑人了。这也是萧世廉、裴子烈等朝中重臣之前就已经通过气的方略。北魏孝文帝改革之后,鲜卑本来就在汉化的道路上一去不返,结果谁知道北周又闹出来一个“鲜卑化”,硬生生的把汉化道路给打断,甚至刻意营造民族阶层和对立以强调鲜卑作为统治阶层对其余民族的优越以加强鲜卑人对本朝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