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战乱,大汉的后勤体系虽然经过不断的完善,已经远胜过南北各朝,但是也依然承担着很大的压力,甚至已经直接影响到了社会资源的分配。很多地方的基础建设甚至于工坊建设都被叫停。长此以往,是肯定要影响本地经济发展的。现在高句丽又在辽东不老实,薛延陀部的态度也不甚清楚,因此军方没有那么多力量投入到吐谷浑高原上去。这也是张须陀的计划,陛下既然已经要占据吐谷浑,并且打算通过步步为营的方式,那我们没钱,拜托你们户部多给一点。而于德则果断的抓住这一点反击,没钱,你们省省吧,还不如放慢一点脚步。李荩忱知道于德说的有道理。自己现在关注的重点,到底不能在吐谷浑上。西域、辽东,每一个都比吐谷浑更重要。李荩忱对于吐谷浑格外上心,主要还是担心南方吐蕃的崛起罢了。有唐三百年,吐蕃就像是这个强盛王朝头顶上的一把剑,只要你露出一点儿破绽就会给你来上一下。因此李荩忱必须要把吐蕃的崛起扼杀在萌芽中。“先尝试从张掖和武威两个方向向前推进并且建立村寨吧。”李荩忱缓缓说道,“具体的数量、规模,工部、商部、户部和太尉府各自抽调人手随军勘察,朕准许你们先建后奏之权。”张须陀和于德他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对视一眼,难得看到对方脸上有和自己一样的表情。他们都知道这就是最后的决定了,实际上还少不了要各个部门之间扯皮,不过陛下的目标摆在那里,大家不管怎么扯皮,都绕不过如何实现这个目标。而且从武威和张掖两个方向向前推进,都需要绕过祁连山、深入吐谷浑境内,那地方可都是实打实的高原,到底有多少适合建设城镇的地方尚且都得另说。李荩忱此时不确定细节,也在情理之中。而大家现在的表情,都是一致的惊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陛下给出的先建后奏的权力。大汉在建设边疆地区的时候,一般都是采取的这样的措施。不然的话地方州府想要建设道路、发展水利,都需要上报朝廷再建造,这一来一回都不知道多少时间耽搁在里面了。而且只要地方郡府拿出足够详细的计划,实际上就算送到朝廷这里,也就是一个“准奏”罢了,还不如直接上报给本州一级,由本州和本郡商议无误之后就可以直接开建,同时再派人报之朝廷。朝廷就算是觉得不妥,也能派人及时叫停,而只要不是涉及到最基础的问题,后续的一些问题总归是可以一边建、一边想着怎么改善和避免的。更何况工部在各地都有人手,其中有不少多年主持修建基础设施和工坊等等的名匠,他们的眼光、想法和思路不见得就比工部本部这边差到哪里去,甚至还多一些经验呢。可是这些建设归根结底只是一些普通的建设,成功了能够造福一方,失败了也就是一群丁壮白忙活一场罢了,朝廷也不是不给钱。但是吐谷浑这边就不一样了。占领吐谷浑、归化其民众,这是战略层次上的举措。而作为整个战略的第一步,建设城寨便是敲门砖。砸错了地方,只会闹得自己头破血流、好不狼狈,还有可能失去了吐谷浑人的信任。因此大家都以为陛下会紧紧盯着这件事。可是陛下就这么给了他们先建后奏的权力?一时间,反倒是于德他们心里没底了。李荩忱将这些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手轻轻敲着扶手,饶有兴致的说道:“怎么,不敢了?”于德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李荩忱则笑了笑:“吐谷浑地处偏远,并不值得朝廷大动干戈,只不过这块肉放在我们面前了,不啃下来也有些可惜。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只要能够确保河西无恙就是。难道没有了朕,六部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办事了?”于德等人急忙齐齐躬身:“臣等必不让陛下失望!”李荩忱也是存心借助这件事锻炼一下六部和军方之间的合作能力。六部和军方长期以来的对立,对于李荩忱维护皇权自然是好事,但是对于大汉的发展不见得就是好事。文武相互掣肘,必然会在民生和军事上互相指摘和拖后腿。这是难免的。矛盾既然已经被制造出来,那么就必然会变得越来越尖锐,毕竟不能指望所有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都能无比的冷静,先考虑清楚利弊对错,再做出决定,往往很多人一上头就直接扑向对手了,哪里还管什么谁有道理?文武之间的矛盾,南北之间的矛盾,又是李荩忱必须要制造的。不然这些人抱成一团,齐心协力,那谁就成了他们的目标?还不是李荩忱自己。但是这种矛盾终归不能发展成足以影响到整个大汉发展的矛盾。所以李荩忱还是要尽量为双方的合作创造机会。平时私下里可以没有太多的往来,而在公事上,绝对不能因为相互之间的矛盾因私废公。因此这一次,李荩忱看上去是放权,实际上也是在考察军方和六部,看看双方之间是不是还有合作的可能。假如因为这点儿小事都能够争执的不可开交,那李荩忱就得考虑是不是要把朝堂上的这一群人换一下了。因为这意味着在他们的眼中,压制对面显然已经比整个国家的向前发展更加重要了。本末倒置的事,可不行。张须陀和于德等人都若有所思,大家都是聪明人,又怎么能不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历代君主,最害怕的不过就是臣下联起手来威胁到自己的皇权。而当今陛下,甚至可以为了建设这个国家而适当的做出让步。在他们看来,这也已经是令人敬佩不已的胸怀了。“陛下,那湟水谷地应该怎么处理?”阎毗倒是并没有察觉到这些,他到底还是没有站在这个高度上,本身也不需要去面对这些问题,因此他意识到的,是李荩忱似乎把湟水谷地给排除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