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块沾了蜂蜜的桃仁塞过来,然后又是一块舔得腻人的点心,压力山大脸上挂着笑容,可肚子里却已经有些受不了了。杜伊兰宫的范围不小,房间也很多,亚历山大如今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乔治安妮坚持让他住进杜伊兰宫,而且还是离她自己的房间很近的地方。糟糕的是乔治安妮这些天总是不停的频频“骚扰”,虽然知道这原本是个多年失去儿子的母亲应有的反应,可每次不论白天夜晚都会突然上门,然后就是看着亚历山大的脸莫名其妙的哭起来,这让亚历山大从开始的少许感动,渐渐变成了一听敲门声就头疼。而且不知道乔治安妮是怎么想的,亚历山大以前生活被她自己想象成了这么多年来没吃没喝,饥寒交迫,甚至可能连甜食是什么味道都不清楚的苦难之旅。于是她就让人给亚历山大的房间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面食点心,水果布丁,鱼和看着就已经让腻得吃不下去的各种牛肉,猪肉,羊肉,鹌鹑,野兔,甚至还有半只烤熟的孔雀。至于酒,乔治安妮坚持让亚历山大喝一种味道独特得几乎没有多少人喜欢的黑藤汁酒,因为这是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来的,喝了可以让人神清气爽的好东西。尽管亚历山大在第一次喝了之后就知道,这玩意肯定就是某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致幻剂。总之当索菲娅走进亚历山大房间时,是着实被屋子里的情景吓了一跳。可随后她就高兴的叫了起来。大概女孩子对甜食的诱惑都是无法抗拒的,吃下第一口蜜饯葡萄沾时,索菲娅就兴奋得揽着亚历山大的脖子不住摇动,然后她一只手抓着亚历山大的衣角另一只手开始在桌子上,盘子里,还有她能够到的任何容器中不停的拿出那些吃的往自己嘴里塞,然后又往亚历山大的嘴里塞,最后她突发奇想的用嘴唇叼着一块很大的栗子送到亚历山大嘴边,这个动作引来的后果,是栗子被两个人慢慢分食,而两人的嘴唇碰触到一起后久久没有分开。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索菲娅的手始终是紧紧抓着亚历山大的,似乎是怕他就这么跑掉消失,那种衣服被拽得紧紧的感觉让亚历山大心中微微发痛。他知道虽然索菲娅看上去似乎恢复了过去的活泼,但她显然始终处于紧张之中,这从她在奥尔迦拉夫人家那过于敏感的举动可以看出来,他不知道索菲娅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但他告诉自己,今后不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慢慢抹平她心中那块伤痕,再也不让她遭受苦难。在给亚历山大喂了颗栗子得到个长吻之后,索菲娅似乎迷上了这种游戏,她开始不停的把各种食物送到亚历山大嘴里,然后换回来一个亲吻,随着她乐此不疲的玩起这种游戏,亚历山大的肚子终于忍受不住的发出了涨鸣。索菲娅调皮的弯下腰想要听听亚历山大的肚子,就在这时,房门敲响了。索菲娅习惯的动了动右手,这才想起自己的宝贝没在身边,而亚历山大看着她右手腕上挂着的空空的皮带扣,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愧疚。当初从西西里离开时,他曾经许诺给索菲娅幸福,但是他却把她扔下独自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强盗,他甚至不敢去想她之后面临的什么样的东西。亚历山大用手揽住索菲娅的腰,只是因为她的个子要矮一截,他的手揽的地方就变成了那对山峦下面鼓起的斜坡上,那样子倒像是他在袭胸。房门打来,乔治安妮夫人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个捧了一大堆衣服的女仆。见到索菲娅,乔治安妮略微有点诧异的样子,大概她没想到传闻中儿子带回来的,居然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不过她很快也就释然了,想想其他那些贵族们各种各样的怪癖,她倒是觉得亚历山大显得正常的多,至少他带回来的是个女孩。“乔迩,我听说你带回来位客人,”虽然对这个看上去似乎有些野气的丫头不是很喜欢,乔治安妮还是决定以让儿子高兴为首要大事,她示意女仆把衣服都拿过来,看着索菲娅身上那件虽然也算整齐,可款式太过普通的衣服,伯爵夫人微微皱起了眉“让她换上这件衣服,要知道莫迪洛家可不能让人说是小气。”从乔治安妮进门时,索菲娅就警惕了起来,虽然这个女人年纪要比她或是亚历山大都要大得多,可依旧很漂亮,这就让索菲娅有了种危机感,她想起了之前奥尔迦拉对她说的那些话,特别是再听这女人一副和亚历山大丝毫不见外的口气,索菲娅的喉咙里开始发出如野猫般的咕噜声。亚历山大的手上立刻用劲把她揽住,同时赶紧开口:“谢谢您母亲,我来介绍,这是索菲娅。”索菲娅愕然的抬头看看亚历山大,显然为他对这个女人的称呼感到意外。“索菲娅,这是我的母亲,”虽然每次说到母亲时心里总是怪怪的,亚历山大还是尽量让自己投入些“科森察的乔治安妮伯爵夫人。”说到这,他心里一动,低头对索菲娅用能让乔治安妮听到的“小声”说:“还记得我们在西西里被关进地牢时候的事吗,当时我就是对那个人说出了我的名字和姓,那个姓就是我母亲之前娘家的。”“啊~”索菲娅立刻点头,她显然对那段经历记忆犹新,甚至在发出声音时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同时她揪着亚历山大衣角的手跟紧了。“抱歉母亲,索菲娅她……不能说话。”亚历山大说出这句话时,正要开口的乔治安妮夫人脸上的诧异变得能浓了,可接下来当听到他说“索菲娅是个波西米亚人”时,伯爵夫人的神色已经怪异起来。她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对,开始觉得之前还认为儿子的兴趣还算正常的想法有些错了。一个波西米亚女人,不,准确的说是个波西米亚女孩,而且还不能开始开口说话,伯爵夫人这时已经觉得有些应接不暇,而且有点后悔来的有些贸然了。她看索菲娅的眼神略微变得有些轻慢,随手让女仆放下那些衣服后就不再理她。很显然,在伯爵夫人心目中,她已经把索菲娅当成到了亚历山大收集来的某种“玩具”,而她不但对儿子这个举动没有丝毫不满,相反还颇为高兴,因为只要想想其他贵族们荒诞不经到了极点的放浪生活,伯爵夫人就觉得儿子终于算是回归主流了。“你舅舅要见你,”乔治安妮说“他已经听说了你在外面干的那些事,现在他正在‘水房’里等你。”伯爵夫人说着微微晃了下脑袋,露出个不以为意的样子,然后她走过去揽着‘儿子’的手臂正要离开,却诧异的发现那个女孩正死死拽着亚历山大的衣角。伯爵夫人奇怪的问:“她这是干什么?”“母亲,稍等一下,”亚历山大转身轻轻拍拍索菲娅的头顶,他以前是不会这么做的,虽然因为年龄还小他没有对索菲娅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但他也没有把她当成过个纯粹的孩子。可现在也许是终于和他重聚之后不再那么紧张,索菲娅的举动看上去倒有点像个孩子“在这个房间里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索菲娅没有发出声音,却默默摇头,同时用力向下一拽他的衣角,那种大得出奇的力气差点把亚历山大拽趴下。还要再说什么,可当看到索菲娅已经开始微微眯起的大眼睛,亚历山大立刻明智的闭上了嘴。“我带她一起去见伯爵。”伯爵夫人有点奇怪这两人之间奇怪的举动,不过她这时没心情去管这些,她只是点了下头就拉着亚历山大向门外走去,同时有些焦急的问:“你刚才说你们在西西里被人关进过地牢,上帝啊,你是不是吃了很大的苦挨打了吗,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那都已经过去了,不用再担心了母亲,”亚历山大想要安慰的拍拍乔治安妮的手臂,可很快发现两条胳膊都被占着,他只能无奈的耸耸肩“我想在倒是想知道伯爵会不会为我之前干的那些事生气。”“生气,很生气!”水房中间的莫迪洛来回走着,他时不时停下来远远的瞥一眼站在门外木桥上的那个女孩,因为离得远,除了一副傲视群雌的好身材他倒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不过想想刚听马里奥报告的那些事,他就觉得有些头疼。“你打了贡萨洛的侄子?”“只是惩罚了他一下。”“让奥尔迦拉夫人丢了人?”“那位夫人和我没缘。”“还带回来这么个女人?”“她是我的妻子。”“你的妻子?”莫迪洛眼睛霎时睁大,他走上两步紧盯着亚历山大压低声音说“年轻人你听好了,如果你想成为一个莫迪洛,那就得按我说的去做,你的婚姻不是你自己能做主的,那要看是不是符合我的目的和利益。”说着他慢慢后退,目光从亚历山大肩头掠过看向门外正远远盯着他的索菲娅,不知道怎么,他总感觉那女孩看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就好像是他见过的那些在捕捉老鼠之前做准备的猫。“她这段时间可以住在这,”见亚历山大没有出声反对,莫迪洛略感满意,这至少说明眼前的年轻人还没有想要反抗他“不过你最好找处房子安置她。”说到这,伯爵又稍微压低声音:“听我的一个劝告,如果你想让她在你身边呆的时间长些,就把她关在家里不要让她抛头露面。要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坏在女人身上,特别是那些得宠的女人,她们除了会花你的钱,就是会给你找麻烦,所以听我的,一直到你腻了她的那天,都看好她。”伯爵说完又瞥了眼索菲娅,不知怎么的,他觉得那女人好像对他带着股说不的敌意,这感觉让伯爵觉得有些荒诞好笑。然后他看着亚历山大沉声说:“还有就是你打了小科尔多瓦那件事。”说到这,伯爵有些苦恼的用手指揉了揉紧锁的眉梢。“很麻烦吗?”“你难道不知道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在那不勒斯意味着什么吗?”伯爵无奈的看着亚历山大“我听说你不但用刀子对着他,还放了枪。我真不明白你上妓院怎么还带着把枪!难道你不知道那个贡萨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那我告诉你,他甚至敢对国王无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侄子受到这么大的侮辱,你认为他会怎么对付你?”莫迪洛一边说一边气呼呼的来回转着圈子,当他停下来时,看着亚历山大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亚历山大原本要开口分辩,可忽然心中微顿。贡萨洛的确是如那不勒斯太上皇般的人物,可难道莫迪洛会真的怕了这个人?虽然他对莫迪洛了解的不多,可这个人绝对是个有心计的家伙,只从他多年前就布局搭线的做准备就可以看出来心思是多么深沉。而且再想想之前他见过的那封没有署名的信,和他猜想写信者很有可能就是阿拉贡的斐迪南,亚历山大就觉得一个能和斐迪南安通款曲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外甥教训贡萨洛的侄子就担忧至此呢?更何况除了丢了面子,那个小科尔多瓦并没有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那么莫迪洛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自己去向那个小科尔多瓦赔礼道歉?或者,他只是想让别人看到贡萨洛在那不勒斯的赫赫权威与霸道举动?亚历山大为自己忽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感到奇怪,可却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别的可能。嚣张的小科尔多瓦和他更加霸道的叔叔贡萨洛,只要听听传言再想想之前他做过的那些事,就能让人联想到各种飞扬跋扈和嚣张专权。这样的将领也许在战争时候会因为他们的非凡才华受到青睐,可一旦战争结束,这种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亚历山大奇怪的看着莫迪洛,他觉得这个人还真是够厉害,居然在这种时候就开始为贡萨洛下套挖坑。然后他又略微想了想那位如今虽然还不是很出名,可将来注定会留名史册被称为“伟大的贡萨洛”的将军最后的结局。亚历山大就不能不告诉自己,一定要更加小心,绝不能因为现在看上去似乎已经得到莫迪洛的信任而粗心大意。否则将来很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莫迪洛并不知道亚历山大在想什么,看他默不作声,以为他正在闹脾气的伯爵愤怒的哼了一声说:“不要以为这是对你的不公平,更不要以为以你现在在那不勒斯的名气就能和那个人对抗,你还不明白对那不勒斯来说,贡萨洛这个人意味着什么。”“那他意味着什么?”亚历山大顺势问,他很想知道在莫迪洛心目中贡萨洛,或者干脆说是现在的阿拉贡王国究竟有多大影响,毕竟他在多年前安排乔治安妮与恩里克那段孽缘的时候,恩里克的妹妹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还没有和斐迪南结婚。所以他也就根本不会想到,将来他这一步很刁钻的落子,完全随着那对夫妻逼迫恩里克让位给伊莎贝拉,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步废棋。现在,作为伊莎贝拉女王身边大将的贡萨洛,更是成了那不勒斯的太上皇般的人物,亚历山大倒是很想知道莫迪洛要怎么面对这种局面。不过至少现在看来,伯爵似乎还不打算认输。这从他对亚历山大的安排就能看出来。“贡萨洛,是阿拉贡的斐迪南在那不勒斯的代理者,就如同罗马教宗做为耶稣基督在世间的使者,”莫迪洛微微一笑,他这时看上去似乎已经不再生气,而且心情也好了些“一定要记住,在那不勒斯贡萨洛要比国王或是公爵都更有权势。”“我是西西里的斐迪南在那不勒斯的使者,”亚历山大耸耸肩“我不认为我应该向那个人或者他的侄子低头。”莫迪洛打量着亚历山大,似乎在想他这话有多少是玩笑,然后他点点头说:“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不会阻止你,不过记住,永远不要做自己力不能及的事。”说着伯爵走到桌边,从一个盒子里拿出柄折叠起来的短弩。看到那短弩,亚历山大的眼角一跳,他的目光落在伯爵脸上,仔细注意着他的神色。而门外的索菲娅已经发出“啊”的一声轻叫。伯爵却似乎并不知道这把短弩的来历,他好奇的摆弄着短弩,在扳下机括听到弓弦发出轻微的嗡鸣后,他把短弩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奥尔迦拉夫人让马里奥送来的,”伯爵似笑非笑的看着亚历山大“他们说这是你那个女人的东西。”说着伯爵向门外看了看,他对这个女孩有了点好奇。“记住我刚刚对你说的话,你的婚姻必须得到我的允许,就和你现在是不是能成为一个莫迪洛一样,这一切都由我来决定。”说完伯爵在亚历山大肩头轻轻一拍,迈步向门外走去。不过当他和站在木桥上的索菲娅错身而过时,伯爵似乎想起什么转过身对亚历山大说:“我忘了告诉你,箬莎可能要来了。”亚历山大两腿一软,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