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人吃惊的事有不少,其中杀人是最极端的手段。而能比杀人更让人吃惊的,就是杀一个有着举足轻重身份的人。克立安站在房子廊檐下看着对面教堂前面聚集的人群,不知道是谁砸开了附近几家富人的房子,把里面名贵的家具搬到空地上点燃,于是人群在空地和附近房子的墙上被火光拖出了一条条晃动摇摆的身影,看上去就好像来自可怕地狱魔鬼的影子。“所有人都是魔鬼,”克立安慢悠悠的对从屋里走出来的面具人说“只是隐藏的很好。”面具人没有理会克立安,他换了个新面具,整张脸都挡在面具后面,上面的花纹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张扭曲脸。“我只想杀了那个女人,”面具人不动声色的说“我对你要干什么不感兴趣。”“长老们可不这么看?”克立安说。“你什么时候成了长老们的走狗,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和他们来往吗?”面具人有些奇怪问。克立安发出“哈”的一声低笑,似乎并不在意面具人的嘲讽。“其实是我和他们做了笔交易,”克立安指了指对面暴躁的人群“他们帮助我做成一些事,而我可以让他们获得足够多的好处。”“圣古弗拉的后人已经彻底堕落了,”面具人有些愤怒的发出声低吼“就是你这样的人让这一切堕落的,我们的先辈当初可不是为了这个才决定组成追随圣古弗拉的行会的。”“那你认为他们是为了什么才组成圣古弗拉行会?为了所谓信念吗?”克立安讽刺的笑了笑“别忘了圣古弗拉本人就是个花花公子,他一辈子做的都是在欺骗人,难道还要我提醒你,甚至连建立修道院的钱都被他拿去供养情妇了,这可是一直以来大家都知道的,甚至就连教会都知道圣古弗拉是怎么回事,所以他的圣名从不被提起来,而且我们自己都清楚,他其实就是小偷,骗子和罪犯的守护神,而我们就是这种人。”面具人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透过面具的目孔看着对面那些喧嚣的暴民。“我们一会跟着冲进去,”克立安开始吩咐“我们不需要干的太显眼,只要找到枢机就行,不过这次要做的干净些,我可不想让人联想到法兰克福大主教和他的死都是一个人干的。”面具人斜了眼克立安,虽然明知道当初法兰克福大主教就是他杀的,可这却是克立安第一次主动承认这桩谋杀与他有关。“那边好像已经差不多了。”克立安忽然略微提高桑嗓门,面具人闻声望去,果然看到围困教堂的人群似乎终于忍耐不住,已经有人开始抱着那些倾倒的木柱如攻城锤般开始撞击教堂大门。一大团热油忽然从教堂门廊做为装饰的兽头口中喷洒下来,滚烫的热油淋溅在人群头上霎时引起一阵惨烈家痛苦叫喊声,人群立刻混乱起来,人们扔掉木柱四下逃窜,而被热油泼中的人则在地上不住翻滚痛苦惨嚎。“该死,他们还藏着这一手,”克立安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化,他愤怒的扯下头上的头巾,嘴里不住诅咒着“这些神甫在祈祷的时候还要把匕首揣在怀里,在献祭的时候倒进圣坛的不是圣水而是毒酒,这个蒙泰罗就和他的主子一样都是些两面三刀的货色。”“或者说他们这些人就和圣古弗拉一样?”面具人嘲讽似的问了一句,然后左手从腰里拔出另一柄短剑“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不过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了你这一次你就会帮杀掉那个女人对吗?”“说的对,”克立安跟在面具人身后在人群的掩护下向教堂后面走去“即便不是为了你我也会去杀那个女人,你是为了你的女人复仇,而我是为了让那个贡布雷知道什么叫痛苦。”两个人循着教堂角落的阴暗迅速穿过慌乱的人群,当他们来到后面一处连接教堂的围墙下时,克立安向上指了指。面具人立刻看出了克立安的意图。这堵围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倾斜的围墙尽头是与教堂外墙相联的,而就在连接外墙的围墙上方,一扇很小的窗户半掩着露出微弱的灯光。“这难道不是早就有人在里面接应吗?”面具人怀疑的看着克立安。“所以我才要让你和我一起做这件事。相信我,这一次我们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克立安的话让面具人也不由怦然心动,毕竟杀死一位枢机的诱惑实在太大,足以让任何人甘愿冒险。克立安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条带着倒钩的绳子用力甩上半敞的窗口,然后两个人小心翼翼沿着围墙向上爬去。昏暗的顶楼上有人不停的叫喊跑动,几个惊慌失措的牧师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却不停的用大勺子往蓄油槽里倒着滚烫的热油,外面的惨叫声即便是在教堂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这丝毫没能阻止牧师们忙着手里的可怕工作。克立安紧握着匕首踩着狭窄的木板向前走,那些兽口水龙因为安防的很高,所以倾倒热油的蓄油槽同样是在教堂门廊上面,人要站在一排突出的阁楼木板上才能往里面倒油。“上帝原谅我的罪吧。”一个牧师低声祷告了一句,然后就把不停冒泡的滚油倒下去,水龙的口里因为安装了过滤的篦子,所以热油在流下去时被篦子一阻就会向四周喷溅而出,这么一来完全是一喷一片。“上帝……”牧师又开始念叨,但他接下来的话还没等说出来,手里的勺子忽然掉在了木板上,滚烫的热油瞬间把他的脚烫起了大片可怕的脓包,同时伴随着皮肉被烫熟的异味。但是牧师这时候已经不会因为这可怕的烫伤惨叫,他的身子被人慢慢放倒,和地上的热油混在一起的,还有从脖子上不住喷出的血水。“蒙泰罗枢机应该在更里面地方,”克立安小声说了句,他和面具人一前一后沿着围绕着教堂顶楼边缘的狭窄木板悄悄走着,直到他们从一群看上去慌乱不堪的神甫头顶上走过,来到一堵从下向上直通楼顶的石墙前。石墙唯一的入口在下面的一条走廊上,而门口站着的两个卫兵引起了克立安的的注意。“我敢打赌枢机就在这堵墙后面,”克立安压低声音“自从法兰克福大主教死了之后,这些人就都给自己安排了卫兵。”面具人点点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克立安刺杀法兰克福大主教的举动的确吓住了太多的人,不论是主教还是贵族一时间都人人自危,所以也就难怪克立安会变得这么自以为是,甚至连长老们的话都不再放在心上。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克立安要干这些事。克立安小心的沿着阴影向下滑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这些卫兵其实并不好惹,更主要是他并不想把事情搞得尽人皆知,他需要让蒙泰罗悄无声息的死掉,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花了大家前的人满意。一个卫兵似乎听到什么,他警惕的向克立安隐藏的方向看来,不过因为隐藏的很好,克立安并不担心他会发现自己。、果然,那个卫兵看了一阵后终于还是没有发现藏在暗处的克立安,而这短暂的迟疑,足以让面具人很利索的来到了距离两个卫兵很近的地方。袭击几乎是同时发起,又是同时结束的,分别从两边扑向卫兵的两个人干净利落的分别割断了各自目标的咽喉,让他们从开始就失去了发出声音的机会。当伸手轻轻打开房门的时候,原本还很冷静的克立安也多少有点紧张,和法兰克福大主教不同,蒙泰罗是位枢机主教,这就是说如果有机会他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教皇,而现在他就要死在克立安的刀下了。这一刻,克里安觉得心跳的厉害,这并非完全是因为他杀掉的有可能是未来教皇,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杀死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克里安小心的闪进房间,他踩在地毯上的脚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当看到厚重帷幔后一个斜靠在四柱床一角的身影时,他屏住呼吸让自己的手更稳些。克里安知道那个人不是枢机。从修道院的耳目那里他已经知道,蒙泰罗枢机因为受到惊吓发病不得不卧床,在他身边这时候只有一个人,是枢机身边一个已经跟了他很多年的仆人。克里安的脚下放慢,当他绕过遮盖着帷幔床柱时,手里的短剑敏捷的举起准备刺下。原本坐在床边面对床上的人本能的抬起头。看到那张脸,克里安霎时发出一声低呼:“司铎大人,怎么会是你?”坐在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因为眼前有人拿着把刀要杀他而露出惊慌神色,他慢慢站起来看了看一脸错愕的克里安,低声笑了笑。“怎么,没有想到是我吗?”那人慢慢站起来,看着突然出现的刺客。“的确没有想到,”短短时候,克里安已经从意外中冷静下来,他看了眼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蒙泰罗枢机收起了刀,然后躬身行礼“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司铎……”他顿了下,改口说到“主教大人。”原巴勒莫司铎,如今的巴勒莫主教阿方索向克里安伸出了手,他手上硕大的红宝石主教戒指在灯光下闪着红晕的光,当克里安亲吻上去时,就好像在吸允一滴醒目的血滴。“你要杀蒙泰罗枢机是吗?”阿方索漫声问,看到克里安要开口,就又微微摆手阻止了他说话“你离开我身边很久了,完全可以自己决定该做什么。”克立安眼中露出了畏惧的神色,他再次向阿方索低下头,用卑微的姿态试图从他那里获得原谅。“大人,求您不要这么说,我完全听从您的命令,”克立安低声说“如果您要枢机活着,我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的安全,绝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只求您宽恕我刚才对你的无理和我的无知。”阿方索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克立安的惶恐,他低声说:“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是谁要你来杀枢机大人的。”克立安犹豫了一下,可当他看到阿方索那平静却让他感到畏惧的眼神后,他终于妥协了。克立安凑到巴勒莫主教耳边低声说出了个名字,然后他就满意的看到了新主教脸上露出的诧异神色。“为什么?”阿方索有些迷惑的看着克立安,看到克立安同样不知所以的神色,阿方索不由向床上昏睡的蒙泰罗看去“他为什么杀这个昏庸的马屁精?这个人除了讨好他的主子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阿方索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顿,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端详着枢机一会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执行你的使命吧。”阿方索忽然命令。对阿方索忽然改变态度,克立安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干净利落的拔出短剑,手起剑落,一剑刺穿了躺在床上还在昏睡的枢机的心脏!蒙泰罗枢机瞬间在睡梦中一命呜呼。“克立安,你知道吗,我欣赏你的地方就是你比你哥哥坤托更纯粹。”阿方索在克立安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就在他要再说什么时,一阵喧闹忽然从外面传来。阿方索神色一变,他看向克立安,见刺客正要冲向外面,主教摇摇头,他指了指克立安手里的剑,又指了指自己。克立安点点头,他迅速绕到主教身后,当他把滴着血水的剑刃刚刚抵在阿方索脖子上时,房门恰好被猛然撞开了。穿着一身漂亮威武盔甲的索菲娅大步闯了进来。她的手里提着把明晃晃的锋利长剑,没有戴头盔的头上卷曲的长发披散着搭在肩上。在她身边,一群波西米亚人像拱卫着公主般把她围在中间,无数刀枪指向面前的刺客。但是这时克立安脸上却挂上了讥讽的笑容。“波西米亚女人,放下你的武器,否则今天就要为两位主教做安魂弥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