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倾覆的一刹那,康妮欧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但是不等她的叫喊完全从喉咙里迸出来,原本靠在对面的箬莎已经突然向前一扑,她原本藏在裙子下的精致的小皮靴狠狠踹在马车另一侧的门上,随着车门洞开,箬莎向车门外奋力跳出,与此同时她还顺便地紧抓住了惊叫的康妮欧的手臂,不顾一切的把她一起拽了出去。马车一角斜斜的撞在路边一根不知道用来纪念什么的铭柱上,车身经这一撞紧接着随惯力甩向另一边,车身在街道上不停的打着旋,在车体吱呀作响当中还能听到因为车身意外回撞被砸到的袭击者发出的惨叫声。箬莎的随从们到了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居然遭到了袭击,他们纷纷叫喊着各自拔出武器向马车冲去,而落在后面的马希莫立刻机灵的发现了从马车另一边冲出来正落在地上不住打滚的两个女人。“哦,我的上帝啊!”修道士因为惊吓都顾不上习惯的在胸口划十字了,他拼命拍打坐骑,在其他几个人叫喊着冲向那些突然冒出来敌人时,马希莫一下冲到马车另一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快跑伯爵小姐!”箬莎有一刹那有些意外,她看了眼马希莫,似乎不能确定这个平时油腔滑调的家伙要干什么。“别发愣神快跑!”修道士不顾一切的对着伯爵小姐大喊着,平时他是绝对没这个胆子的,可现在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眼看着已经对方已经有人绕过阻挡的几个随从就要从马车另一边冲过来,他粗暴的抓住箬莎的手腕把她往马背上推“快走快走!那些人是来杀对你的!”“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来杀我的!”箬莎愤怒的推开马希莫,她不知道这是谁要杀她,应该就是霍森伯爵宴会上的那些的人,或许就是那个该死的犹太人阿尔凡略特,这让她感动说不出的愤怒,不过当看到黑暗中来回交错的身影和听到时而响起的惨叫声后,箬莎还是在马希莫的帮助下奋力跳上了马背,同时她还不忘用力拉了康妮欧一把,把她也拽了上去“我不会忘了今天的马希莫,我会告诉我哥哥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喊着,箬莎已经奋力踹动马镫,随着坐骑嘶鸣着先前窜去,一骑两人迅速消失在了一旁的小巷里。“我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只有这样我才能在领主大人面前显示我的忠诚!”马希莫对着黑暗的小巷大声叫着,可当转过身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团猛掠而来的黑影,然后他就被从身边冲过的一个敌人顺势踹出的一脚踢进了路边的干水沟里。马希莫的坐骑不是什么好马,虽然作为长期旅行的代步耐力不错,但是背上驮着两个人不停的奔跑就太难为它了,所以没有全力在街道上猛冲了没多久,那匹马的速度就放缓下来,甚至它踩在石头地面上发出的脚步声都开始显得凌乱起来。后面已经传来追逐的马蹄声,箬莎甚至不用想也知道那不会是自己的人。“我们跑不掉了……”康妮欧回头向巷口闪动的人影看去,她刚要再说什么却不想已经突然被人从马上推了下去!康妮欧痛叫着在地上滚着,紧接着就觉得身边一挤,箬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她习惯的要开口说话却被箬莎用手紧紧按住了嘴巴,随着几道人影从头顶路边飞驰而过,向着已经没了踪影的那匹坐骑追去,小巷里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我们快点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上当了。”箬莎根本不给康妮欧开口的机会,她也不管康妮欧是不是听到,站起来就独自向着小巷中的岔道走去。康妮欧张张嘴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追了上去。“我们去哪?”康妮欧紧走两步跟上去,她这时候对这个女伯爵倒是有些好奇了,说起来在她想象中这个女孩也许很聪明但也只是聪明罢了,可现在看这个比她小上不少的女孩子还真是不简单“你很勇敢,和你的外表不一样。”箬莎忽然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望着康妮欧,在黑夜中可以隐约看到她脸上因为之前两度跳下路边蹭到的灰尘污渍,但是这污渍不但没破坏她的美丽,反而却衬托出她的眼睛显得异常的明亮。“听着,我家在克洛林时代就是科森察的狩猎官,我的家族伺候过不止一位罗马的皇帝还有很多位的国王,所以我的家族是猎人出身,科森察家的人是不会害怕猎物的,”箬莎紧盯着康妮欧的眼睛逼视着她“我知道你这么刻意接近我,还对我说了那么多关于亚历山大的事其实没抱什么好念头,不过我不在乎,你听着我不管今天要袭击我的那些人是不是你安排的,不过你放心吧我会把你带在身边的,你就是想跑都跑不了。”“等等你什么意思,你以为那些人是我安排的?就为了接近你,把我自己也搭进去?”康妮欧气愤的问“我得说你自以为是了伯爵小姐,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或者说你还没那么重要,重要到我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就只为了获取你的信任。”对康妮欧的讽刺,箬莎却不再理会,她先是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从两栋房子中间窄得出奇的缝隙当中挤进去,然后又从缝隙里探出头看着站在缝隙前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康妮欧。“我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我知道有个人肯定很重要,”箬莎盯着康妮欧“我想你一定猜到了我说的是我的哥哥亚历山大,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认识我哥哥的,但是相信我不论你怎么想他都不会猜到他实际上需要什么,因为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说着箬莎的身影消失在缝隙里,只传来她冷漠的声音:“如果你不想跟上来也没关系,我相信很快你自己就会找上来的,否则你也不会找到我了。”“没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康妮欧嘴里轻轻自语,随后稍显厚实的嘴唇微微一舔,露出了点点舌尖“这还真是位骄傲的伯爵小姐。”说完,康妮欧侧耳听了听似乎由远及近再次响起的马蹄声,看着那条缝隙皱了下眉梢,用力吸口气缩了下胸口侧着身子往里面钻了进去。马蹄声声匆匆掠过,最终小巷里再次变得平静下来。没有人因为好奇多看一眼街上发生了什么,只有随后才赶到的塔兰托的巡逻队查看了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歪在路边的马车,几个倒在血泊里已经死掉的人,还有就是因为被打翻滚进路边沟里捡了条命的修道士。可是巡逻队从修道士那里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甚至连他们的敌人是谁都没能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我保护了我的女主人,我相信上帝一定会为这个奖赏我的,”马希莫不住的唠叨个没完,当他看到一脸发呆的巴里阿里商人居然也活下来后,修道士立刻推开面前的士兵走过去拽着倒霉商人的衣领晃了几下,先是把因为吓坏了有些精神恍惚的商人摇醒,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看啊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这是你的好机会,看看现在他们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居然要用谋杀这种伎俩阻止我们了,看看这就是我们要发财的好兆头啊。”马修斯·堤埃戈呆愣的看着乐观的不住大叫的修道士,开始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疯了,可接着商人慢慢坐到地上两眼发直的看着旁边不远处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个人刚刚还和他在酒宴上一起喝酒,而且这几天也算是他的同伴,他是个科森察商人,一个很精明的人,就在其他人还在犹豫不觉时,他已经看到了伯爵小姐在做的事多么有利可图,所以他自愿成为了箬莎的随员,跟着她一起来到塔兰托,希望能发上一笔大财。可现在他死了,就那么僵硬的躺在冰冷的街道上,嘴巴张着脸朝着天空,但是再也听不到他用略显谄媚的语气吹捧伯爵小姐的宏伟计划。或者不是伯爵小姐的,马修斯忽然想起似乎听人说起过伯爵小姐有位哥哥,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位阿格里领主教给她的。那么现在,这个科森察商人就是因为这个阿格里领主才死的?而伯爵小姐也是因为他才遭遇危险?马修斯当然不会没事为别人操心,他想了好久忽然从地上挣扎的站起来走到修道士面前问到:“告诉我你真觉得这个买卖能发财吗,我是说为这个已经有人送了性命,你觉得值得吗?”马希莫摇摇头,他也向地上倒着的同伴看了看,然后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相信我这肯定值得,”马希莫用力拽了下商人的衣领“让我们去找伯爵小姐,我相信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安全了。”“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能这么相信她说的那些东西,她是个贵族小姐,即便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可我会倾家荡产,塔兰托人甚至可能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座城市。”马修斯绝望的唠叨着。“我为什么要相信她,不,我不是相信她,是相信另一个人,我相信那个人能创造奇迹,”修道士看着商人“好了我要去找伯爵小姐,你呢?”“可是这里还有我们的同伴。”商人不由回头看看地上那几个人,他们都已经死了。“他们命不好,上帝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命运,他们的命运就停留在塔兰托,既然这是上帝的安排我们就没有必要再为他们担心了。”修道士说着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我们先回港口,也许伯爵小姐已经先到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足够那位伯爵发火的了。”商人看看已经渐渐远去的修道士,再看看地上那些人,嘴里发出声不知道是恼火还是无奈的叹息,快步追了上去。而正如马希莫说的那样,当听说箬莎一行在路上遭到袭击后,霍森伯爵几乎想都没想就让人把阿尔凡略特召来。“你要干什么,刺杀一位女伯爵,该死的犹太人你怎么想的?!”霍森愤怒的盯着阿尔凡略特那张看上去好像无害的脸,可他知道在这个犹太人发迹的路上,肯定有无数人倒在他的脚下,只是现在他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居然敢去冒犯一位贵族小姐“你知道她是谁吗,知道如果她在塔兰托出了任何事,那不勒斯的莫迪洛会怎么办吗,他会先是表示愤怒,然后会很高兴成为他外甥女领地的监护人,接着他就会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你这是要连我一起害死吗?”阿尔凡略特一直沉默的听着伯爵的怒吼,他并没有露出不安神情,也没有试图狡辩,直到伯爵稍微平静下来之后,犹太人才缓缓的说:“大人,我的确派去了人,而且也的确打算做些什么,但是我绝对没有想要对这位伯爵小姐无理,我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我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这种人能碰的,所以如果您需要一个罪犯来承担这件事我可以理解,谁让我是个犹太人,犹太人总是卑鄙和喜欢耍阴谋诡计的,我们总是能赚到别人的钱,这就足够让我们被所有人憎恨了,所以我们天生就是该被人踩在脚下的不是吗。可如果要我为自己辩护,我还是要说我不该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承受不该有的惩罚。”犹太人说完平静的看着霍森,似是在等待对他最后的判决。伯爵默默看着阿尔凡略特,似乎想要从他神态间看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犹太人的狡猾是出名的,而且正如他所说,让一个犹太人承担这一切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你可以回家等着,也把你的财产做个安排,说不定你还能实现最后的什么愿望呢,”伯爵冷冷的说“我不怕你跑了,因为你的一家人都在城里。”“我知道。”阿尔凡略特低声嘟囔了一句,他慢慢走出伯爵的房间,听到身后沉重的房门关闭的声音,犹太人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箬莎·科森察,不论是谁要害你,我只希望他能成功,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阿尔凡略特发出低低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