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拥有着强大力量的代表,自从这个庞大的群体诞生之后,就和法兰西结下了不解之缘。不论是从继承来自查理曼的时代开始,还是诺曼挺进英格兰的远征,或是三名王东征时与萨拉丁之间的信仰的碰撞,或者是几十年前那场漫长的百年战争当中,不论是曾经风光还是惨淡失败,骑士这个庞大的群体都参与了这形形色色的一场场决定着法兰西命运的战争。甚至即便是付出过无数代价的阿金库尔的血色悲剧,也没有能抹去骑士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影子。他们发起进攻时,没有人能否认他们依旧是战场上最令人畏惧的力量,直到火器出现。夏尔仑的冲锋是决然而又义无反顾的,虽然隐约看到了阿皮奥山上充满混乱的迹象,但是他不能对这种混乱抱有任何幻想,相反这只能让他更早的决定发起进攻,这是因为他从那些骑士眼中看到了犹豫和忐忑不前。很显然,那些人把希望寄托在阿皮奥山可能发生的意外上,这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选择了等待。但是夏尔仑却不能把一切希望寄托与某个意外或是侥幸上,他知道一旦阿皮奥山上没有出现他们所希望的情况,那些因为失望而变得彷徨的骑士也许就会失去面对敌人和死亡的勇气。所以夏尔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进攻!沉重的战马四蹄踏在地面上,长矛已经指向前方,矛尖上捆绑的标旗随着战马的前进猎猎飘扬,骑在马上的骑士双眼紧盯着标旗前面的方向,深深吸上一口气,然后催马向前冲下山坡!看着远处丘陵上一队队的弓手,还有一个个方阵前影影绰绰的出现的持着火枪的身影,夏尔仑嘴里轻轻吐出声祈祷。他知道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冲锋了,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步兵,弓手,甚至还有数量众多的火枪手,夏尔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能冲到敌人面前的机会,法国骑士在阿金库尔的惨痛教训虽然依旧没有能阻挡住法兰西骑士前进步伐,但不是是法国人还是他们的敌人,却都已经知道面对拥有着稳健防守的弓箭,法国骑士所面临的巨大危险,更何况如果敌人的数量更多,防御更稳固时候,冲击这样的敌人将会付出更加巨大的代价。“我们只要冲过去!”夏尔仑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旁边跟随他的骑士们大声呐喊,当他们的战马开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小跑时,法国人当中响起了高亢的圣歌!听到这歌声,战场上双方都不由精神一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可怕的骑士冲锋就要开始了。刚刚被帕加索斯带回到阿皮奥山上的亚历山大也听到了这歌声,虽然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却知道那肯定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前面的那匹挽马脚下已经跑不动了,当迎面终于有人忽然晃动旗帜挡住它的视线时,出于本能的恐惧让它不由脚下放慢,而就在这时,帕加索斯冲了上去。亚历山大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马上下来的,或者干脆说是被人从马上直接拽下来的,两个孔武有力的猎卫兵从侧面猛扑上来,就在亚历山大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那两个人从马上扑了下来。当他在猎卫兵的搀扶下爬起来时,看到是正不停的直立起来,已经亟不可待的准备趴伏到挽马背上去的帕加索斯的背影,亚历山大脸色难看的吐出了句令人胆寒的话:“阉了它。”就在这时候,歌声响起了。亚历山大猛然回头,他不知道那歌声其实预示着法国人即将开始的冲锋,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注意到罗卡迪帕斯山上出现的变化,当看到聚集在对面山顶上的法国人的旗帜开始移动时,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不妙。亚历山大向山下另一边的道路看去,他已经看到康斯坦丁正带着瑞士人向前奔跑,可是显然他们是不可能来得及阻止法国人近乎绝望似的进攻的。怎么阻止法国人,或者说怎么阻止那个夏尔仑?亚历山大虽然不清楚夏尔仑是不是在那些准备冲锋的法国人里,但只要想想法国骑士老爷们那固执得近乎疯子般的荣誉感,他就觉得要让那个夏尔仑停下来除非是用大炮轰他的头!突然亚历山大心头一动,猛然回头看着之前被帕加索斯当障碍跳来跳去的那几门大炮,这时候那些大炮的炮口正隐约向着对面罗卡迪帕斯山的方向。“卡罗,去找几个会用大炮的俘虏,”亚历山大一边命令一边快步走到火炮前,看到听到他这命令还有些目瞪口呆的卡罗,他立刻用力挥起了手臂“让我们来一炮!”“大人,我们打谁啊?”卡罗愕然的问,他不由顺着火炮瞄准的方向看了看,一时间有些糊涂了。“不论是谁,”亚历山大这时候已经来不及解释,他看着对面正慢慢顺着山坡向下移动的法国人,他知道骑士们如果想要发起进攻首先要能有一处更加开阔的土地,但是显然罗卡迪帕斯山的斜坡上并没有这样的地势,所以他们这时候就需要一边先前移动一边展开队列,当他们可以充分的排列成有着足够宽度的队列之后,也就是他们要发起正式冲锋的时候了。时间是那么短暂,法国骑兵正不停的向着队列两端分流,很显然这些把骄傲当成铠甲穿在外面的法国人即便知道面临危险也不肯放弃他们的荣誉,或者说荣誉已经成了禁锢他们的枷锁,这时候这道枷锁的铁链正逐渐收紧,最后等待他们的就是被这枷锁活活掐断咽喉。康斯坦丁疯狂的向前跑着,这不是因为他对夏尔仑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他很清楚这位萨伏依可能的未来继承人对他父亲,或者说对他家族的重要。如果夏尔仑在罗马城外有什么意外,而如今的萨伏依公爵那看上去就体弱多病的儿子又早早夭折,那么罗维雷家即将面临的可能就是要面对一个对他们的家族完全没有什么好感的继承人了。康斯坦丁的额头在不停冒汗,哪怕这是寒冷的冬季和正在不停狂奔的马上,但是他试图闯进战场的企图显然并不容易实现,当他带着自己的卫兵刚刚越过一片看上去有些崎岖的山路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一队联军士兵已经挡在了他们的前面。几乎毫无征兆的号角声在前面的岔路上响起,康斯坦丁看到了从树丛间树立起来的旗帜,同时也看到了那队正用弓箭对准了他们的联军。而让康斯坦丁大吃一惊的是,那队联军士兵那熟悉的旗帜,看着上面那头威武的狮子,康斯坦丁不由从心底里发出声呻吟:“为什么偏偏是威尼斯人!”在漫长的历史上,如果说热那亚有一个天生的敌人,那肯定就是威尼斯!几百年的宿怨甚至让双方的子孙后代从骨子里就深深的铭刻上了仇恨的痕迹,当看到那面令人刻骨铭心的狮子旗时,康斯坦丁立刻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剑!“威尼斯人!”康斯坦丁的呐喊在瞬间引燃了双方原本就一触即发的战火,随着一声沉闷的弓弦振颤声,康斯坦丁身边一个卫兵惨叫落马,与此同时康斯坦丁已经挥起佩剑,向着迎面最近的一个威尼斯人砍了过去。战斗在瞬间展开,康斯坦丁的剑几乎在威尼斯人刚刚举起武器想要抵抗时就戳进了对方的肚子,随着用力搅动,长剑顺势拔出来,年轻骑士已经催动战马越过灌木丛。有力的马蹄踹在一个弓箭手的胸上,胸口瞬间塌陷下去,同时康斯坦丁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长矛已经随着战马前冲狠狠刺向那群弓箭手。威尼斯人,热那亚人,这两拨如同水与油般永远不能相融,又如火与油般只要稍微接触就会燃起冲天烈焰的力量狠狠碰撞在了一起。康斯坦丁看到了一个威尼斯人军官,那个人身上比其他人更加鲜艳华丽的衣着甲胄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看到那人头顶上扁圆盔上抢眼的红色帽缨,康斯坦丁举起了长矛。那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康斯坦丁,或者说注意到了他骑枪上的树盾图案的枪标。那个威尼斯人用戴着铁手套的双手横抓着剑身和剑柄高高平举起来,接着向下用力一砸。这个挑衅的动作激怒了康斯坦丁,他手臂微微回收,把骑枪夹在臂下,随着一声从面具后发出的大吼,他催动战马向着那个站在地上的威尼斯人发起了猛冲。沉重的长矛几乎是带着呼哨声刺向敌人,锋利矛尖在坐骑的带动下以可怕的力量刺向敌人!但是想象中直接贯穿敌人身体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让康斯坦丁意外的是,原本似乎要正面迎上来的威尼斯人忽然狡猾的把剑竖立起来,随着他尽管穿着铠甲,却依旧借着用剑猛砸长矛,同时灵活的向旁边跳开,康斯坦丁的进攻不但被挡住,那个威尼斯人更是紧接着迅速倒抓着剑身,用足力气把长长的护手向着已经快要从身边冲过去的康斯坦丁的战马侧腹狠狠敲了下去。细长坚固的护手在满是汗渍的光滑马身上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槽,随着血水喷溅战马惨嘶,康斯坦丁被从遭到重创的马上直接掀下马背。身上的盔甲撞在地面发出的闷响和头颈的猛烈碰撞让康斯坦丁不由发出沉闷的痛呼,他的身子在地上一边发出盔甲的撞击声一边不住翻滚,当他终于停下来时却发现因为身上的疼痛和盔甲的重量根本无法挪动身子。当他企图挣扎着站起来时,身边突然带着明显威尼斯腔调的叫喊声,接着他就觉得身体被紧紧压住,然后头盔上传来的一阵剧烈打击让康斯坦丁不由发出惊慌的喊叫声。不过好在这时他也听到了自己卫兵的叫喊,同时四周到处都是兵器的碰撞和痛苦的惨叫。康斯坦丁感觉到有人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用力搀扶他,在费尽了的力气之后他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到了这时透过有些歪斜的头盔面具他才发现,他身边已经围拢了一群手持长短不一的斧矛的瑞士人。而他的卫兵正紧帖在他的身边,然后他砍倒那个把他打下马的威尼斯人正挥剑砍倒了一个士兵。康斯坦丁试图寻找他的剑,但是从腿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知道自己可能负伤了,同时旁边两个倒在地上身上还在不停冒着血的威尼斯人的尸体也让他惊慌不安,他知道如果刚才手下稍微救援的慢上一点,那两个威尼斯弓箭手可能已经撬开他的盔甲,把他像个开盖的螃蟹似的宰掉了。对面的威尼斯弓箭手们正在迅速撤退,对他们来说这么近的距离太危险了,而康斯坦丁的军队则因为一路奔跑整个队伍显得凌乱不堪根本无法组织起来向敌人发起进攻。除了前面已经相互混在一起相互砍杀,然后立刻分开的少数士兵,双方隔着一大片灌木丛紧张对峙,鼻子里闻着刺鼻的血腥和呛人的尘土味道,嘴里紧张的不停喘息,一双双的眼睛相互紧紧盯着,看着近到可以听到弓弦震颤的利箭,和只要一眨眼就可以戳刺透自己身体的长矛,僵持的空气让每个人喉咙里都发出如同痛苦般的激烈粗喘。康斯坦丁紧盯着对面那个头上有着红色帽缨的威尼斯人,从穿桌上他不但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个普通佣兵,更重要的是对方那娴熟的剑技让他印象深刻,特别是对方那须臾间利用剑身护手刺伤战马的技巧,让他隐约猜想到了对方的身份。康斯坦丁戴着铁手套手里攥紧长剑,他的眼睛紧盯着四周的一切,和作为骑士相比,他更是个将军。原本因为混乱对峙的双方正慢慢集结起来,威尼斯人因为担心敌人冲过来试图缓缓后退,但是热那亚人却因为害怕拉开距离会受到弓箭的威胁不停向前逼近。气氛更加紧张了,康斯坦丁看到对面那个威尼斯军官又摆出了那个双手抓着剑身平举起来的姿势,他的呼吸不由加快,同时眼神迅速扫过四周。就在威尼斯人似乎要向身边的手下发出什么信号,而康斯坦丁也准备发出进攻命令时,突然间,一声巨大的轰鸣从阿皮奥山顶的方向骤然响起!紧接着,好几声并不整齐却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踵而来!康斯坦丁愕然回头,当他看到山顶升起的团团烟雾时,他不禁目瞪口呆的自语:“我的上帝,怎么开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