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刚一看到那些暴乱民众时,亚历山大就知道事情要糟。很显然,因为卢克雷齐娅手指上戒指的图案,酒馆里的那些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来历。从他们的谈吐上亚历山大已经猜到,不论是他们很凑巧的误进一家正好聚集了反对者的酒馆,还是比萨政府的昏庸导致了很多普通人的不满,酒馆里的这些佣兵和市民显然都对比萨的共和国政府有着很深的反感。当他们从酒馆里趁机出来时,听到里面传出的呐喊声,亚历山大就猜到可能会发生事情,但是他没想到那些酒馆里的人不但这么快就动了手,而且他们的的动静闹得很大,只听之前那声从城门方向传来的巨响就可以知道,这些人似乎还动用了大炮。现在那个佣兵的一声喊,霎时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骑在马上的亚历山大和卢克雷齐娅望来。比萨官员们的脸上满是意外和惊恐,马基雅弗利则是愕然之后的愤怒,而扎洛尼在惊愕之余本能的拔出长剑。“抓住他,他是带头的!”那几个正在他身边的比萨士兵也已经纷纷拽出武器,随着其中一个人的喊叫,他们快步的向着帕加索斯冲来!暴动民众还在很远的地方,而那些比萨士兵却已经快冲到面前,离得最近的一个比萨官员更是举着配件向帕加索斯肋骨刺去!卢克雷齐娅的喊叫在亚历山大耳畔响起,她紧抱着帕加索斯脖子,看着那闪动的剑光不由大声惊呼。刺向帕加索斯的那个人脸上露出了喜悦,他知道只要刺伤刺伤坐骑就可以俘虏这两个暴民的头领,但就在这时他的眼角注意到盖在亚历山大身上的斗篷忽然鼓起来一块,不等他反应过来,伴着略显沉闷却震耳欲聋的枪声和跳起的一团火星,亚历山大的斗篷忽然被炸开一个大洞,同时那个冲过来的人好像被人迎面猛击一拳般,满脸血污,前冲的身子后仰一头摔倒。“小心!”扎洛尼叫喊着弯下腰,他没想到这个人身上居然带着火枪,而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个人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悄悄在披风下点燃火绳的。看到那人被一枪打到,不远处的马基雅弗利也赶紧微微弯腰,然后他看到亚历山大趁着人们因为这一枪被吓得来不及阻挡调转马头,他习惯的抬手想要阻止,但是不等他出声,帕加索斯已经迈动步伐,随着健壮的四蹄用力踏在草地上掀起团团绿色的草皮,帕加索斯嘶鸣着向那些正往他们的方向重来的大群民众那里奔去。尽管知道一旦跑过去就彻底没了辩解的机会,但是这种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解释的机会,而且看着那些已经冲上草地的人群,亚历山大心里迅速闪过个让他兴奋的念头。既然有这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不趁机利用?!帕加索斯不停的奔跑,它矫健的身影在草地上划起一道深红色的痕迹,原本挡在面前的比萨士兵被它轻易甩在身后,当那些暴动民众看着迎面而来的它刚刚再次发出欢呼时,帕加索斯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同时因为身上两个人的重量的惯性和亚历山大用力拽住缰绳,前蹄狠狠在草地上划出了两道浅槽。“上帝保佑!”又是一阵欢呼呐喊在民众中爆发出来,人们高举手里的各种各样的武器欢呼雀跃,看到他们的“领袖”安然返回,民众纷纷向着帕加索斯奔来。一幕让停下来的亚历山大说不出的恼火,他觉得眼前这些比萨人简直就是没有脑子,居然在眼看就要成功的关键时刻停下来庆祝所谓胜利,而他们的敌人正准备逃跑。“不要停下,比萨人!”亚历山大顾不上接受人们的欢迎,他看到护民官们正仓促的纷纷向着市政厅的方向逃去,一想到比萨市政厅建筑异常坚固的结构会给攻打带来的麻烦,他立刻大喊到“那些官员要逃跑了,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重新聚集起军队。比萨人,赶走那些让你们受苦的官吏,教皇陛下派我们来就是为了帮助你们。你们看,这是卢克雷齐娅,是教皇最宠爱的女儿,她亲自来拯救可怜的比萨人了!”亚历山大的喊声让四周的人先是一静,接着更大的欢呼声就爆发出来!“教皇万岁!”“上帝保佑卢克雷齐娅小姐!”“罗马的公主万岁!”人群中爆发出各种各样的欢呼,而之前那个领头的佣兵脸色已经涨红得发紫,他手里举着长矛不住摇晃,在亚历山大的大声催促下,他带头向着那些正纷纷试图穿过大教堂向市政厅逃跑的官员们冲去。“不要让那些叛乱者逃跑,”亚历山大这时已经收起火枪,他不知道从经过身边哪个人手里抢过柄长剑,随着他挥舞手臂,长剑在空中带起一道风声,剑尖直指那些正仓促逃跑的比萨高官。隐约的,他在那些人当中看到了马基雅弗利的影子,不过在慌乱当中马基雅弗利的身影一晃不见,而暴动民众就如同驱赶着羊群的狼般在草地上到处追赶那些正慌乱逃跑的比萨官员。那些比萨官员们原本想要穿过草地逃回市政厅,那里不但有坚固如堡垒般的建筑,里面更储存了大量的武器,但是暴动民众们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已经有人向着通往市政厅的方向奔去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年纪较轻而且很健壮的护民官,但一个暴民从侧面冲过来试图阻止他时,他毫不犹豫的一剑把那个人刺倒在地,可接下来不等他从那人身上拔出剑来,一柄带着倒钩的鱼叉已经狠狠刺进了他的肩头,在那个护民官发出惨叫的一瞬,更多的各式各样的武器已经向着他的身上没有没闹的打了下来。很快,那个护民官就倒在了草地上,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整个人就如同刚刚被牛群踩过似的被打成了一团烂乎乎的肉泥。这个护民官的惨相吓住了其他人,跟在后面的那些官员们惊恐万分的夺路而逃,他们有些人试图冲进教堂避难,可已经发现了他们意图的牧师们已经关上了教堂的大门,任由他们怎么在外面哀求拍打都无济于事。然后这些被拒与门外的官员们很快就被愤怒的民众淹没。而另一些人就在走投无路彻底绝望的时候,不知道在谁的提醒纷纷向着教堂后面的钟楼跑去。当亚历山大纵马穿过教堂来到那座后世著名的斜塔前时,才发现那些比萨官员已经跑上了斜塔,并且已经从里面把门关得死死的。“他们上了钟楼!”那个佣兵兴奋的挤过人群来到亚历山大面前抬头看着他“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亚历山大看着四周那些因为把敌人包围了而兴奋欢呼的比萨人,这时候的他真的很想破口大骂!虽然这完全是一场毫无准备的即兴暴动,但是却因为正好那些官员都聚集在一起,而且又偏偏都在外面,没有高大坚固的建筑和保卫森严的护卫而让这场暴动变成了让在所有试图造反的人看来都是难得的好机会。可就是这么一个天赐良机啊,居然让这些一点都不靠谱的比萨人变成了如今的局面。看着那些不住叫喊,有些干脆已经开始拿出随身带着的酒囊往嘴里灌酒的比萨人,亚历山大很想知道,当初扎洛尼家究竟是怎么被同样一群根本没谱的暴动的民众赶下台的。“立刻派人占领市政厅,向全城宣布以教皇陛下的名义,我们已经接管了比萨。”亚历山大尽量用很大的声音压住四周狂欢似的叫喊“让人和比萨城里的所有佣兵联系,让他们和我们谈判。”说到这,亚历山大问那个佣兵“你叫什么?”“阿兰,阿兰·贡帕蒂。”佣兵有些激动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能为教皇陛下的使者效命是我的荣幸。”“好的,阿兰,我现在任命你为比萨的城防队长,”亚历山大一开口就毫不吝啬的扔出了个官职,看着眼前佣兵满面红光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这招用对了“立刻召集所有城里的佣兵,告诉他们不会再有人拖欠他们的薪水,而且如果他们遵从命令,还可以得到教皇额外的奖赏,所以要他们立刻到市政厅来听候命令。”新任城防队长立刻一声欢呼,之前正是因为比萨政府拖欠薪水而酝酿起的不满,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全的宣泄。“还有那些被抓住的官员,不要伤害他们,”说到这时,看着身边一些人手里武器上的斑斑血迹和从他们口袋里隐约露出来的抢劫来的珠宝,亚历山大无奈摆摆手“我说的是那些还活着的,他们对我们还有用。”“那,还有什么吗?”一个衣着像个学者似的年轻人好奇的问“那些人怎么办?我是说钟楼里的这些人?”仰头望着眼前的斜塔,看着那些从塔上的窗口隐约露出头脸正向外窥视的比萨官员们,骑在马上的亚历山大居高临下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他指着距斜塔不远处正在为修缮公共墓地准备的大堆石料。“用那些石头把钟楼的大门堵死,然后派人守在这里。”说完,亚历山大调转马头,在一群始终不停欢呼的民众簇拥中,向市政厅前进。卢克雷齐娅一直默默的坐在马上,除了在从比萨人那里冲出来时因为恐惧而失声惊叫之外,她始终默默无语。她的这种沉默在四周的比萨民众看来显得那么高贵雍容,而对亚历山大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好现象。亚历山大已经有些习惯那个会和他闹些小脾气的17岁的小妇人了,这样安静的卢克雷齐娅却让他有些不适应。市政厅就在眼前,不过紧闭的大门和从窗子里不时探出又立刻缩回去的人头,让这座原本应该是比萨最高权力代表的建筑透出一股惶惶不安的气息。当队伍来到市政厅大门前不远的街上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忽然从街道另一边的路口传来,伴着一群黑压压人群出现,几个身上披挂着武器的佣兵出现在了那群人的前面。“外乡人,你是谁?”其中一个上了年纪可依旧硕壮的佣兵走了出来,他先是向亚历山大大声问了句,然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民众“你们要进攻市政厅吗,这我们可不答应。”“老爹你想干什么,”刚刚当上队长的阿兰·贡帕蒂大声喊着“我们只是要拖欠我们的薪水,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拿到薪水了,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被叫成老爹的老佣兵看了眼贡帕蒂,发出了个“哼”声。“我就知道这一定是你鼓动起来的,”‘老爹’怒气冲冲的说“你们以为把那些比萨人赶跑了就行了,那谁付给我们薪水?”“我可以。”亚历山大说,然后他的手微微搭在卢克雷齐娅的肩头“或者说是这位夫人或是她的父亲,相信我以她的富有足够支付拖欠你们的薪水,不过我只能保证那些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的人得到报酬。”“你怎么保证,你是谁?”‘老爹’闷声闷气的问。“他是来自那不勒斯阿格里的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一直沉默的卢克雷齐娅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平静中又透着一丝威严,虽然因为是在亚历山大怀里,多少有点损害她那种与年龄不符的雍容沉稳和隐约的气势,但即便这样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只有亚历山大暗暗皱眉,因为他注意到卢克雷齐娅在介绍他的时候没有提到他蒙蒂纳伯爵的身份。“而我,”卢克雷齐娅继续说“是卢克雷齐娅·波吉亚,教皇的女儿。”说完,在那几个佣兵满脸惊诧的注视下,卢克雷齐娅扭头看着亚历山大微微一笑,回头对那些人说:“还有,他是我的未婚夫。”听着这句话,亚历山大差点从马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