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亚历山大说出匈牙利的时候,乌利乌有那么一小会怀疑他的老爷是不是有着如同先知一般的神通。虽然这种想法和他自幼就被教导的最后先知的信仰有着巨大冲突,可乌利乌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个奇迹。不过摩尔人还是很小心的问了一句,他是希望老爷能给出个合理解释的,否则他的信仰可能真的就要面临巨大挑战了。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的老爷显然依旧是那个蒙蒂纳伯爵,而不是什么先知亚历山大。“你没听到刚刚报信人传来的消息吗?”亚历山大有点奇怪,摩尔人一向很机灵,今天怎么这么迟钝了呢“从匈牙利传来的消息,铜价又跌下去了,看来我们得去趟匈牙利了。”“铜价?”乌利乌有点错愕,他觉得自己跑了趟那不勒斯就变的消息闭塞了很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爷忽然对铜的价格那么感兴趣了,甚至为了这个专门跑趟匈牙利?看出乌利乌的疑惑,亚历山大示意他陪着自己一边沿着二楼的走廊缓缓向前走,一边看着下面人声鼎沸的大厅。“你知道富格尔家从皇帝手里买下了欧洲迄今为止最大的铜矿吗?”“这个我听您说过老爷,您还借着这件事和富格尔家做了笔不错的生意,”乌利乌立刻不着痕迹拍了记马屁“怎么,他们发财了?”“还没有。”亚历山大眼中闪动着一丝奇怪的光芒,他的声调有些恍惚又好像是在揣测犹豫,看到他这样子乌利乌的精神立刻为之一动,在他印象中老爷这个样子肯定是在琢磨什么大事。“你大概不知道,富格尔家自己是拿不下那么大一片铜矿的,毕竟那里是欧洲如今最大的矿产地,除了铜矿之外还有白银,锡和煤,这些矿藏任何一种都能让人们为之不惜一切。”“您是要去拿下那些矿藏吗?”乌利乌小声的问,虽然他不是堤埃戈不知道老爷究竟赚了多少钱,不过他还是隐约觉得这有点冒险了。“当然不是,我现在是无法和富格尔那样的家族相比的。”“也只是现在,将来您一定会比他们任何人都富有。”摩尔人赶紧说。“乌利乌,我没注意到你现在溜须拍马的本事见长啊。”亚历山大瞪了眼摩尔人“想在听说我,准备一下我们要去匈牙利。”“您不是说您拿不下那些矿藏吗?”乌利乌有点疑惑的问“再说您很快就要和巴伦娣小姐结婚了。”“可这实在是个很难道的机会,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是铜啊,现在的铜价在不停的下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可以买到便宜的铜,可我们卖给谁?”乌利乌觉得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了。“笨蛋,是大炮,我们能造很多的大炮。”“大炮?”乌利乌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知道贡帕蒂如果听了这个肯定喜出望外,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老爷,富格尔家不是已经拿下那些铜矿了吗,可铜价怎么还会一直下跌?”听到乌利乌这个问题,亚历山大没有立刻回答,他停下来向下面看了看,又扭头打量着乌利乌。“告诉我乌利乌,我能信任你吗?”似乎受到了侮辱,乌利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抱歉,我说错了,”亚历山大摆摆手挡住了乌利乌的抱怨“我是说我能信任你的眼光吗,要知道我知道你是忠诚的,可如果我要你为我找一个同样忠诚的人也许就难了。”“老爷您要干什么?”乌利乌小心的问“您知道我还是能看清一些人,不过我得先知道您需要什么样的人?”“一个虽然机灵却不会惹麻烦,至少要是能听话的人。”“哦这样啊,”乌利乌捉摸了下想起什么的点点头“我这还真有这么个人,虽然不太老实可我能让他变得老实些。”“那现在好好听着,”亚历山大认真的说“我们可能要有个发财的机会了。”米莱郎基罗终于还是去了佛罗伦萨,或许对他来说最终得到佛罗伦萨人的认可和能在那座城市留下自己的作品,才是他的确已经步入大师行列的唯一证明。没有了米开朗基罗的罗马并没有显出艺术的颓败,毕竟这是个大师辈出,群星闪耀的时代。譬如如今正崭露头角的一位年轻人,他就是以比米开朗基罗更年轻,但是才华却丝毫不逊色与前者的惊才绝艳震动了整个罗马。桑迪·拉斐尔如今已经罗马炙手可热的艺术大家,很多人惊讶与这个外表纤细的少年那同样细腻的如同少女肌肤般令人陶醉的笔法技巧,对于拉斐尔,很多人甚至在议论他是不是有可能会成为如同那位如传奇般的达芬奇一样的人物。对这样的赞美拉斐尔在高兴之余有不禁多少有些惶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与达芬奇相比,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那都是他敬仰的前辈。可每当看到自己精湛的画技渐渐展现在画布上的杰作,他又不禁为自己的才能暗暗欣喜。为此拉斐尔曾经在暗地里对唯一能信任的朋友普拉托说出心里的忐忑,他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如同达芬奇或者是米开朗基罗那样的大师,可又因为担心自己的目标太过远大而无法实现。对拉斐尔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思,普拉托多少有些觉得矫情,在他看来那些大师从一开始也未必就那么了不起,所以他不停的鼓励朋友尽管大胆的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毕竟如今他们的日子过的已经比之前好的太多,这已经足以证明了拉斐尔的才华。在荣幸的觐见过教皇,并且得到了教皇许诺的一笔费用后,拉斐尔为西斯廷大教堂贡献了一副虽然画幅不大,却已经充分展现出他非凡的技艺的画作。这幅后来成了历代教皇办公室必不可少装饰品的《背影祈祷的教皇》,因为没有特意描述出相貌而被后来的很多教皇视为是自己的化身,而在细腻逼真的笔触描绘下,只有背影跪在祭坛前的虔诚教皇与完全呈现了正面神圣形象的耶稣基督,形成了一个异乎寻常的完美画面。这个显然与其他大多数画家都截然不同的创新受到了亚历山大六世很高的评价,而拉斐尔也因此一跃成为了受到教皇资助的艺术家中颇受重视的一个。如今拉斐尔和普拉托住在罗马城北一条不算偏僻的街道边房子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除了两张很舒服的床,他们甚至还有闲钱置办了几件像样的家具。普拉托如今算是拉斐尔的半个经纪人,拉斐尔还嫌稚嫩的性格和对金钱不是很在意的态度让普拉托觉得如果不能帮朋友把关,最后他很可能要么挥霍无度,要么一无所得。所以普拉托自告奋勇的担负起了拉斐尔的财政规划,而他借着拉斐尔赚的钱在交易所里的投资,也的确为他个人带来了些许好处。拉斐尔是不管这些的,他每天几乎都把精神投入了创作当中,为此他把原本不大的房间隔出了个小画室。每每只要进去,除了吃饭他是不会主动出来的。乌利乌找到普拉托的时候,拉斐尔的这位朋友正在盯着桌上的一堆文件发愣。看到摩尔人普拉托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才想到乌利乌应该是有事才来找他,而他也不想让拉斐尔知道自己和蒙蒂纳伯爵的仆人似乎熟悉。“看来你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乌利乌看着匆忙的收起那些文件的普拉托。“我正为钱发愁,罗马真是个能让最富有的人也变成穷鬼的地方,”普拉托不住抱怨着“知道吗,教皇付给我们的报酬已经快花光了,可似乎他没有要桑迪继续作画的打算。”“当然,现在教皇可没空关心那些东西,”乌利乌的眼光掠过那些文件,他注意到其中有几份应该是交易所的清单“有个事也许你愿意做。”“是什么,我在罗马还是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的,”普拉托赶紧说“所以如果报酬不是很丰厚我宁愿陪着桑迪在他的画室里过苦日子。”“你肯定喜欢这份差事,”乌利乌肯定的说“不过你得先去见伯爵,究竟做什么老爷会告诉你的。”“我这就可以动身。”普拉托抓起了外套,其实当乌利乌刚刚进门的时候他已经暗自紧张,现在听说果然是有份差事,他原本紧张的心情就更是暗自激动。他知道自己用拉斐尔的钱投资的事可能迟早会被发现,不过从交易所听到的那些关于发财的消息又让无法忍不住把一笔笔的钱投进去。特别是最近关于市场上的铜价不住暴跌的消息,让他和很多人一样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不停投入的结果,却是铜价似乎一直没有起色,这让普拉托不但把两个人的钱已经花了个精光,还向那些如同无孔不入的吸血虫般整天在交易所里闲逛的犹太人借了一笔利息不小的高利贷。就在这个时候乌利乌的出现,让已经一筹莫展的普拉托瞬间觉得上帝果然还是偏爱他的。让普拉托意外的是,亚历山大见他的地方不是马力诺宫,而是奥尔迦拉夫人的房子。上次经由乌利乌的推荐,拉斐尔为奥尔迦拉夫人画像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酬劳,而普拉托也趁机在这里认识了不少罗马城里的贵族和富商。这次见又是奥尔迦拉夫人这里见面,普拉托就觉得这应该是个好兆头。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乌利乌找的是这个普拉托,可看到本人后亚历山大还是不经意的皱皱眉。虽然当初在比赛因为这个人的告密让他更容易的察觉到了凯撒试图劫走卢克雷齐娅的打算,可对这个人他始终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现在似乎还就是这个人比较适合执行他的计划。机灵而又能够随机应变,同时还可以掌握在手里,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很合适。“我听说你欠了一笔高利贷?”亚历山大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他刚一开口就让普拉托不禁愣住“我知道你在铜价上投入了不少钱,这其中大多数应该都是你那个朋友拉斐尔的钱,而你不但把他的钱亏得精光还找那些犹太人借了大笔的高利贷,所以你现在其实已经是债台高筑了。”普拉托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他知道自己这点事肯定是瞒不过这位伯爵的,只是一上来就说到这些,这让他对伯爵究竟想要他干什么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做你之前刚赔了那笔买卖。”亚历山大继续说。“买铜?大人您是要买铜吗?”普拉托愕然的问“请原谅我多句嘴,开始大家都认为铜的价格已经很低了,所以就准备买进一些等到价格上涨时候好赚上一笔,可几个月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铜价却一直在下跌,大人这可是笔赔本的买卖。”“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你居然会劝我不要做这个生意,难道你不知道如果我听了你的话,你这份工作就可能没机会了吗?”对亚历山大的询问,普拉托只是无所谓的摆摆头。“大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买铜,不过我知道您可和那些交易所里的人不一样,所以我不会蠢到为了这份工作就告诉您这是个好买卖,那只会和我自己过不去,至于您怎么决定我并不关心。”亚历山大有趣的看着面前这个人,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人是个很合格的投机者,他之前在交易所的失败,只是因为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根本不知道如今看似完全不合理的铜业市场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亚历山大偏偏就是那知道真相的少数人之一。或者说,他是除了富格尔家族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获得匈牙利的铜矿进而垄断整个欧洲的铜业市场是富格尔家一直以来的野心。为了实现这个看似有些太过胆大妄为的想法,富格尔家不惜一切的在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与如今兼任匈牙利国王的波西米亚国王弗拉迪斯拉斯二世的宫殿之间周旋,他们派出了家族里最能言善辩的人带着大批的钱财奔走在维也纳和布拉格,最终的目的就是获得匈牙利铜矿的开采权。只是正如亚历山大所说,以匈牙利矿区的富饶,即便是以富格尔家的财力也无法一家独揽下整个地区的矿藏,在这种情况下富格尔家只能联合了另外4家同样财大气粗的家族和商会,一起向皇帝和波西米亚国王开出了能让任何人动心的价码。各自一次支付20万金佛洛林的价格,和每年不会少于15万的租税足以让国王们动心,这笔钱甚至是在铜矿还没有个影子的时候就已经分别纳入了两个宫廷的国库,这么慷慨的手笔终于打动了正为钱发愁的马克西米安皇帝,同时也让正对统治匈牙利感到越来越被削弱的弗拉迪斯拉斯二世很是高兴。随着一纸合约,福格尔和他的合伙人们组成的铜业联盟终于得到了匈牙利铜矿的开采权,而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彻底垄断整个欧洲的铜价市场。只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市场上突然出现了一批很神秘的卖家,这些人就好像是专门和匈牙利的铜业联盟做对,他们好不在意价格的低价抛售,从显然是刚刚开采出来的原矿到烧制成型的铜器,这些人以铜业联盟根本无法承受的超低价格用自己的商品横扫市场。为了对抗这意外的敌人,铜业联盟不得不跟着降低原本为了尽快收回购买开采权的成本而偏高的价格,同时他们加大开采工作,希望依仗联盟的力量彻底击败那个神秘的对手。做为铜业联盟里份额最大的成员,富格尔家得以能够分配到最多的矿石,他们和联盟其他成员一样不得不压低价格投入市场,希望藉此能击败那个奇怪的敌人。但是不知为什么,不论铜业联盟投入多少,对方总是能用似乎取之不尽的大量更低价的铜器和原矿一次次的打击他们,而整个欧洲的铜价市场也因为这场不见血的争斗,显得风谲云诡变幻莫测。“我要你做的就是去买铜,越低的价格越好,”亚历山大看着脸上神色不住变化的普拉托“不要担心会因为手里的货太多卖不出去,我只要你买下能买到的最大数量。”“这可是要一大笔钱,”普拉托试探着问“您准备让我做这件事吗?”看着普拉托似乎因为紧张也许还有兴奋略显扭曲的脸,亚历山大点点头。“就是由你来做这件事,至于你说的钱我现在是没有的,”亚历山大的话让普拉托不由一愣,看到满脸错愕,亚历山大继续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毕竟这件事需要有些准备的时间,相信这段时间足够能为你筹集起那笔钱。”普拉托有些愣愣的点点头,他总觉得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就在他茫然的想要问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时,亚历山大的再次开口了。这一次他的神情严肃,甚至有着毫不掩饰的冷酷与严厉。“记住下面告诉你的,如果犯错你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亚历山大缓慢而又低沉的说“你可以招一批人为你从那些人手里收购铜器,也可以自己亲力亲为,不过不管你怎么做有一件事必须记住,那就是一旦开始做这件事,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要与任何你熟悉的人来往,你只是个看好这笔生意的商人,还有就是一旦接到收手的命令,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耽误,立刻把手头所有的货物交割掉,必要时候牺牲资金也不要纠缠,听懂了吗?”看着亚历山大凝重的神色,普拉托不由缓缓点头。“你会得到一笔报酬,这笔钱能帮你还掉所有债务还能有可观的结余,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做任何愚蠢的事,否则你会为为此付出代价。”普拉托暗暗心惊的瞥了眼一直站在一旁的乌利乌,他知道亚历山大的警告绝不是空洞的恐吓,如果他在接下来敢耍小聪明,等待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下场。看着和乌利乌一起离开的普拉托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亚历山大这才回头向款款走来的奥尔迦拉夫人露出了微笑。“夫人,请告诉你的主人我希望和他见上一面,就说我有个能帮他让鹿特丹尽快崛起的办法。”奥尔迦拉精致的脸上划过浅笑,随后微微点头。看着奥尔迦拉那张漂亮的脸,亚历山大心里却在琢磨着别的念头。只有亚历山大知道,那个神秘的铜市卖家,其实就是富格尔家族自己。出于独占铜业市场的野心,富格尔家不惜以低得不合理的价格把手里的存货秘密抛向市场,希望以此达到挤垮其他的合伙人的目的。因为分配到的原矿是最多份的,富格尔家永远不愁没有足够多的存货,除了为此不得不投下巨额血本,富格尔家只需要坚持下去就会获得这场垄断战争的胜利。而历史上的富格尔家,正在通过这种手段最终成为了欧洲这一时期铜业市场的霸主。好吧,既然这样就让我也从这场盛宴中分上一份,亚历山大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