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瓦子爵静静的听着摩尔科骑士的描述。一个贵族,一支罗马来的天主教军队。这个消息引起了子爵和他身边亲信们的兴趣。不过和其他人立刻露出兴奋的样子不同,子爵很谨慎。一次次的询问着一些细节,子爵似乎对那个人和他的军队很感兴趣,不过却又不那信任。“这个蒙蒂纳伯爵的军队都是些什么人?”“对不起大人,这个我不知道,”摩尔科有点赫然的说“说起来关于这个我只是无意中听说的,因为波斯尼亚那边现在很多人都在这么说,好像消息是从那些贵族当中传出来的。”赫尔瓦子爵的神色一动,他看看骑士示意他坐下来,然后才接着问:“你是说北波斯尼亚的贵族们相信有这个人是吗?”“是的,有人说似乎有贵族和那个伯爵见过面,而且那位伯爵自己也承认他是来与奥斯曼人作战的。”摩尔科的话让子爵陷入了沉思,他再次询问摩尔科听到这些的时候正在干什么又是谁告诉他的,当确定这的确只是个无意中得来的消息后,他无声的向摩尔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虽然来的莫名去的奇妙,摩尔科骑士还是听话的走出了门,只是让他有点在意的是子爵把阿洛霞小姐留了下来。摩尔科回到自己小房子的时候,看到自家老爹正盯着篝火出神,他手里拿着个酒瓶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灌着,红亮的火光把他的脸映得通红通红的。看到儿子回来了老头就把酒瓶递过去看着儿子和他一样大口的灌酒,老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头伸出手无声的拍拍儿子的肩膀,琢磨了一阵后才开口说:“你这样可不行,要知道阿洛霞小姐是老爷的侄女,咱家门槛低配不上人家。”听到老爹这话,摩尔科的眼睛也盯着跳动的火光,他闷闷的喝了口酒,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一下灌下去,好像要把身子里面烧着似的。“如果打仗就好了,但愿上帝赐给我们一场战争,这样我就能出人头地然后就能向大人求婚了。”摩尔科看着老爹有些激动的说“现在我们整天躲在这片树林里什么都干不了。”“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而且打仗会死人,”老头看看儿子“我可不希望你只是为了出人头地就冒这么大的风险,即便是为了阿洛霞小姐也不行,这不值得你这么做。”摩尔科默默摇摇头没有反驳父亲,他知道父亲当然是因为关心他,可想想阿洛霞小姐再想想因为经常外出见过听过的人和事,摩尔科的心变得不安分了。要是能见到那位伯爵就好了,至少可以看看来自罗马的公教徒都是什么样子。和大多数克罗地亚人一样,虽然同样尊罗马教廷为正朔,但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来自梵蒂冈或者是西方国家的公教徒,所以梵蒂冈在他们心目中就显得异常的神秘而又崇高。至于来自罗马的西方贵族,在很多人心目中是品德高尚与信仰坚定的代表,特别是在赫尔瓦子爵被暴动的正教徒赶出萨格勒布之后,这种想法就更让很多人视为事实了。“或许我可以在下次出去的时候想行办法,”摩尔科觉得可以和老爹说说这个打算“如果能帮大人找到那位伯爵,也许他就会对我另眼看待了。”看着儿子满是希望的脸,老头嘴巴动了动最终忍下了要开口阻拦的念头。老头想了想只是说:“你要是愿意就去做吧,不过不论干什么都小心点,这年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不小心就给自己惹上祸事。”对老爹的叮嘱摩尔科点点头,他知道老爹是为他好,而且多少年的经验也让老爹的眼光比他懂的多。“放心吧老爹我会小心的,只是不知道那位伯爵现在在哪,而且说起来有点奇怪,不知道关于那位伯爵的传言都是从哪流传出来的。”摩尔科有些纳闷的说。让摩尔科骑士感到奇怪的传言,也正让亚历山大觉得古怪。从卡尼奥拉进入北波斯尼亚的蒙蒂纳军队其实一直是处于半隐蔽之中,除了贡帕蒂那伪装成佣兵的一百多人,亚历山大尽量让他的军队隐蔽在德拉纳的领地与卡尼奥拉边境之间的地方。亚历山大并不是不想出击,而是在等待机会。贡帕蒂带来的消息让亚历山大很在意,劫持奥斯曼人矿车的事情虽然看似普通,但是亚历山大却知道,虽然波斯尼亚山民们以彪悍著称,但是他们却也有个很不好的毛病,那就是过于桀骜不驯难以控制。可是说这些山民是最好的士兵,可也是最难指挥的士兵,不过如果把握的好这些巴尔干山民就能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巨大力量,这个只要想想连当初无往不利的默罕默德二世都败在这帮山民手里险些丢了性命,就可见巴尔干人是多么强悍的士兵。只是那些劫持矿车的人听上去却不像是当地那些散乱的山民,那些人显然是早有准备而且行动颇为严密,这从他们居然能带着那么多的矿车一下子无影无踪就可以看出来。虽说整个巴尔干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但是那么一大群人和满载矿石的车子居然凭空消失,这不能不让人佩服这些人的心思缜密计划周详。而让亚历山大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随着这件事传开的关于他的传言。来自西方的伯爵与他的军队,这听上去很有种十字军东征的意味,而且就在几十年前,当初的匈牙利国王还曾经贸然远征奥斯曼,所以即便是如今已经变成了奥斯曼帝国对欧洲展开攻势,可想来这样的传言依旧还是有人愿意相信的。只是亚历山大既没有要作死的把自己这趟旅行当成什么东征,更是从一开始就打着抢一把就跑的念头,正因为他才一直小心翼翼没有贸贸然的有所举动,既然如此关于他的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呢?这么一想,亚历山大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人卖了,只是卖他的人究竟是谁他还不肯定。很显然卡尔大公有着最大的嫌疑,虽说他希望亚历山大为他缓解来自奥斯曼的压力,但是谁知道这之后他是不是又打着什么别的鬼主意,至于说卡尼奥拉公主他还没怎么注意,不过老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亚历山大这么琢磨的时候,西耶城的塞克勒已经在为第二批押运的矿石做准备,这一次塞克勒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的只派出十几个人的押送队伍,而是决定派出重兵沿途保护。矿车真的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塞克勒知道这是不容有失的。苏丹军队的前锋已经到了萨拉热窝,这个速度比想象的略微有些慢,不过正因为这样塞克勒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次苏丹的远征与之前多少有些不同。以前奥斯曼军队的进军速度还是很快的,特别是经常做为军队前导的西帕希轻骑兵,这些依靠军功为自己争一份土地家业的奥斯曼骑兵经常做为战争的前锋首先侵入敌人的领地,然后才是由苏丹亲自指挥的赫赫有名的奥斯曼近卫军和附庸的军队。而西帕希轻骑兵的速度往往很快,以这次巴耶塞特在去年11月就开始准备的远征看,从希腊出发的将近80000人的奥斯曼大军,应该早在大半个月之前就到达萨拉热窝了,至少那些西帕希轻骑兵应该已经到了。可现在过了这么久,苏丹大军的前锋才出现在萨拉热窝,这对于每天都要消耗巨大补给的一支军队来说,单单是这些日子多出来的消耗就是个令人恐怖的数字。以巴耶塞特苏丹的睿智他是不可能看不出拖延对远征是没有好处,可苏丹依旧坚持以缓慢的速度进军,这让塞克勒不由暗自琢磨苏丹的意图,再听听一些传言,塞克勒意识到苏丹的这次远征应该不只是为了消灭贝尔格莱德那些试图聚众叛乱的希腊贵族们。苏丹想要趁机拿下整个波斯尼亚,甚至可能还包括克罗地亚。这是塞克勒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因为除了这样就再也没有其他解释了。进军缓慢,但是却趁机如同用梳子梳理头发似的把那些之前虽然占领,却依旧不稳定的地区清理一番,以确保苏丹大军在之后的作战中不会因为补给和背后退路的不稳产生隐患,巴耶塞特二世显然深深吸取了他老子当初兵败巴尔干的沉痛教训,一上来就抱着稳扎稳打的念头,准备趁着远征贝尔格莱德彻底解决巴尔干地区的反抗力量。既然已经猜到苏丹的意图,塞克勒就觉得不能再让自己地盘上的那些反奥斯曼份子继续嚣张下去了,否则很可能就会引起苏丹的不满甚至是反感。塞克勒觉得在西耶城过的不错,也不想换个地方,既然这样他就必须小心了。抱着这个念头的塞克勒找到了贡帕蒂。对这个“佣兵头头”,塞克勒没什么不满,这个人手里有一支看上去很强悍的队伍,保护矿车队应该是困难不大,而且他和西耶城当地的贵族关系不好,至少听说他手下的人已经和那些贵族们发生过几次冲突,这就让对当地人始终抱着戒心的赛勒克更放心。“这些是铜矿石,你应该知道这些矿石有多重要,”塞克勒对贡帕蒂说“必须把它们如数送到萨拉热窝,这趟路有些不好走不过只要过了纳乌萨瓦河就顺利多了,所以一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请放心吧,这些都交给我,”贡帕蒂眼神幽幽的看着那从高高的车帮上顶出来的一车车的矿石“我保证不让它们落在别人手里。”“这我就放心了,”塞克勒看看远处正在准备出发的佣兵,再看看更远处一些散散落落看热闹的当地人想了想对贡帕蒂说“小心那些西耶人,他们当中很可能有人和叛乱份子勾结。”“你放心,我一直注意着他们呢,”贡帕蒂也看看那些西耶人“相信我,我倒是希望那些人找我的麻烦。”“别掉以轻心,”塞克勒又叮嘱一句“这些矿石才是最重要的,路上辛苦点,到了萨拉热窝之后你可以去大浴室好好放松一下,相信我你会喜欢上那个地方的。”塞克勒说着有点嫌弃的看了眼全身脏兮兮的贡帕蒂。贡帕蒂显得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些矿车,看着上面深色的矿石,贡帕蒂的眼睛里闪着叫做“贪婪”的光。塞克勒又叮嘱了一阵,看着佣兵队伍押解这车队离开,他在心里默默祷告了一下,这才回了自己的房子。说起来塞克勒对贡帕蒂的佣兵还是有信心的,西耶城的那些贵族用他们的性命和损伤证明了那些佣兵的彪悍,虽然为此西耶人不止一次的想要找贡帕蒂的麻烦,不过精明的佣兵头领从那之后从来都不肯自己单独出门,这样一来就没有给西耶人任何机会。佣兵和西耶人关系不好,这才是塞克勒希望看到的,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更是要紧。矿车队离开西耶城之后很快就进入了通向南方的道路,按照塞克勒的吩咐,贡帕蒂很小心的早早就在沿途派出了斥候,同时他把手下都按照平时训练的步骤安排了下去。“都把眼睛睁大点,波斯尼亚人可都是些亡命徒。”如果只是听着他这么说,不知道他底细的人应该会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奥斯曼人的走狗。不过贡帕蒂倒也并非全是演戏,之前矿车队被劫让他看到了波斯尼亚人的凶悍,那些倒霉的奥斯曼人被找到的时候大多面目全非,有些更是令人惨不忍送的几乎被看成了碎片。贡帕蒂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别人袭击的靶子。按照亚历山大的计划,贡帕蒂的任务就是引出那些波斯尼亚抵抗分子,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亚历山大自己怎么做了。贡帕蒂的队伍速度不快,他这么做是为了给为亚历山大报信的人更多的时间。虽然有德拉纳这个“波奸”的帮助,但是亚历山大肯定不能和那些对这片山区如同自己家里那样熟悉的当地人比,所以贡帕蒂需要为亚历山大多争取些时间。不过队伍也不能走的太慢,至少和他一起押运矿车队的奥斯曼人会表示不满,虽然贡帕蒂看着那个奥斯曼人的脖子已经开始有些手痒,但是在没有引出那些波斯尼亚人之前他还不想要那个奥斯曼人的命。按贡帕蒂的吩咐,几个机灵的士兵暗暗盯着车队里的那些马夫们,虽然不肯定在这些人里有没有和之前那伙劫矿队的人暗中勾结,不过贡帕蒂还是叮嘱手下要小心谨慎,毕竟与奥斯曼人比起来,他们在这里更是人地两生。头两天的旅行还算是顺利的,但是随着进入山区深处,贡帕蒂慢慢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情况。原先是贡帕蒂在故意放慢速度,但是在进了山区后这种情景就渐渐发生了变化。一些矿车经常走着走着莫名其妙的就出了问题,不是哪辆车的车轴突然卡住了,就是那匹辕马的皮带忽然断了,整个队伍因此不得不放缓了速度。原本就十分警惕的贡帕蒂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一边暗暗吩咐手下加强戒备,一边不动声色的任由那些车夫们们搞鬼,甚至有一次无意中撞上一个车夫破坏了车轮匆忙离开,他都假装看不到没有点破。就在这种略显诡异气氛的旅行中,他们的车队进入了一片险峻的山区。这里是整座巴尔干山脉的西端从克罗地亚伸向亚德里亚海的源头,一片叫格尔梅齐的山地的从这里一直向南延伸,数条贯通东西的道路把波斯尼亚与克罗地亚连接在了一起。进入格尔梅齐山的道路十分陡峭狭窄,这让原本就一路上困难重重的矿车队更是显得举步维艰。不过贡帕蒂却察觉到一个有趣的事,那就是自从进入格尔梅齐山后,那些车夫们显得老实多了。“也不知道小卡乔的信是不是送到了,”贡帕蒂独自待着的时候一边检查武器一边低声自语,他知道那些车夫不是忽然老实了,而是距离动手的时候不远了“不知道来的会是些什么人,但愿这趟这么做值得。”虽然有些抱怨,可看看那些一直向后延伸过去的车队,贡帕蒂露出了笑容。铜的价值究竟有多大,只要看看富格尔家为了得到匈牙利的铜矿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又为了能垄断欧洲的铜业市场都做了些什么就可以看出来。不过对贡帕蒂来说,铜的价值却很单纯,他看到的只是一门门威力巨大的铜铸火炮,而按照他的看法这么费尽心力的只得到这么点铜矿石,还多少有些不划算的。第三天,队伍进入了一片地形复杂的丘陵,从眼前几乎一眼看不到头的丛林里,贡帕蒂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在命令队伍放缓前进速度的同时,贡帕蒂暗暗命令士兵们按之前计划的那样,不易察觉的纷纷扼守住了队伍当中一些关键的位置。押运矿队的奥斯曼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隐约的危险,虽然不是很愿意和这个佣兵头领打交道,可看到队伍放慢了许多,奥斯曼人还是从队伍后面挤过来找到了贡帕蒂。可惜的是,因为小卡乔给亚历山大送信,贡帕蒂显然是听不懂奥斯曼人的话,哪怕那个奥斯曼人用声音的波斯尼亚语向他不停的吼叫也无济于事。而让奥斯曼人,车夫们,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潜入到距车队不远的摩尔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贡帕蒂对奥斯曼人的回答,是忽然挥起,直接斩下了他硕大人头的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