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布契尼脚下轻松的在街上走着,当他笑容可掬的向经过的两个女人鞠躬行礼的时候,两个那不勒斯女人神色狐疑的看着这个犹太人,然后暗暗议论这个人是不是又因为向谁放了高利贷正得意呢。约瑟夫·布契尼的确是很高兴,这是因为他不但终于证明了自己的猜想,而且居然还见到了那位被他视为这座城市真正主人的那位年轻王妃。与他那些犹太人同伴们不同,布契尼更感兴趣的不只是如何与那个方兴未艾的贸易联盟做生意,他更感兴趣的是自由贸易联盟背后的那些人。布契尼相信了解和认识,甚至是直接与那些人打交道才是最关键的,与和这个联盟做生意比起来,他更看重这个初显狰狞的庞然大物背后的巨大潜力。自由贸易区,这个听上去似乎有点似是而非的名号并不比汉萨同盟更让人觉得有威胁,不过布契尼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个贸易区背后那些人就如同一群隐藏在深海里的鲨鱼,他们随时随地都在窥探着他们的猎物,一旦目标放松警惕这些鲨鱼就会从海底冒出来,然后凶猛的扑向目标把他们撕碎吞噬。而这个贸易区和汉萨同盟还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汉萨同盟虽然同样拥有着巨大影响,可他们毕竟都还是商人,而这个贸易区的创建者自己就是两个不但身份高贵,而且手中有着军队和权力的人物,这就让布契尼敏锐的意识到,这个贸易联盟从建立之初就注定不会只是为了追求财富,很显然那对兄妹正运用他们对金钱操纵的娴熟手段一边疯狂的聚敛着巨额财富,一边利用这庞大的财力实现着他们的野心。现在看来,他们的举动已经初见成果,他们先是用金钱买下了来自威尼斯的支持,然后又“买下”那不勒斯王国。不过布契尼并不认为这对兄妹就一切顺利,因为人人都知道法国人就要来了,所以虽然看似莫迪洛家族已经控制了那不勒斯,但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只是为法国人做了嫁衣?而且很显然蒙蒂纳伯爵兄妹应该是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虽然还不清楚这对兄妹打算怎么度过这个难关,不过布契尼还是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而与箬莎的第一次见面让布契尼很满意,虽然他很快就被美丽的王妃毫不留情的赶出了她的房间,不过布契尼不但不感到沮丧反而心情大好,因为他注意到王妃对他的不满只是因为他冒昧的提出了希望与自贸区联盟合作的方式,而不是对提议合作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反感,这就让布契尼在心里暗暗揣摩,不知道用什么代价能让那位王妃回心转意。很身边所有的同伴不同,布契尼并不认为犹太人就一定该遭受种种磨难,特别是当他们不辞辛劳的积累的财富被一次次的洗劫,似乎犹太人天生就该是那些国王和贵族们的奴隶,这种事布契尼从小看到的太多,听到的就更多了,整个欧洲似乎都把犹太人当成随时可以剪毛割肉的肥羊,这种局面布契尼觉得应该有所改变了。只用金钱支持一个瓦拉几亚女大公,这还不能让布契尼感觉到满意,他的目标要比任何一个犹太人都更加远大也更加野心勃勃。不止是扶植,而且还要参与到建立一个庞大势力甚至是一个国家的过程当中去,让犹太人的影响从开始就深深的植根在这股势力内部,或许他们并不需要站出来掌握权力,可他们只要藏匿在那些掌握权力的人背后,犹太人就有机会改变一直以来的糟糕命运。布契尼的目标很简单,他不只希望成为那对兄妹的赞助人,还希望能成为他们那初具规模的“小小王国”当中的一份子。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布契尼清楚的意识到,或许在那对兄妹或者说是蒙蒂纳伯爵的心目中,一个那不勒斯,一个蒙蒂纳,一个比萨甚至包括一个瓦拉几亚在内都不过是他野心的序幕。布契尼并不清楚蒙蒂纳伯爵究竟想要什么,不过他相信那一定是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庞大目标。“或许之前付出那么大代价换来的三重冠这次会有更大的作用了。”布契尼在回到他的住所后开始给他们在威尼斯的同伴写起了密信“我这里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蒙蒂纳伯爵正在积极的促成他的一个朋友,刚刚上任的托斯卡纳与罗马涅都主教马希莫成为枢机这件事,要知道这位都主教从圣马克修道院院长到都主教的时间短得就好像只是眼前一眨,而现在伯爵却又在为他晋升枢机疏通关系了,这让我不禁有个很大胆的猜测,我们是不是有机会与一位未来的教皇打交道,或者说是与一个正试图扶植一个教皇的人打交道,要知道就在2年前我们几乎就成功的在梵蒂冈资助一位教皇了,可后来的种种变故让我们险些陷入了绝境,凑巧的是导致我们失败的恰恰就是这位蒙蒂纳伯爵,不过我不认为这个不愉快的过去会影响我们与伯爵在将来的合作,也许恰恰相反,正因为曾经亲眼看到过我们在这种事情上展示出的巨大力量,相信伯爵应该对与我们合作有了更大的信心。”布契尼写到这里停下来,他扔掉已经因为他过快的笔速坏掉的鹅毛笔换了支新的,同时接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热的脑袋清醒一些。布契尼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城市,他坚信这座城市蕴藏着秘密,现在他觉得自己距离这个秘密已经很近了,只要他小心的向前靠近最终能够发现这个秘密背后的一切,不过在这之前的关键是不能让自己因为过于靠近而受伤。布契尼有个很强烈的预感,那就是那位蒙蒂纳伯爵似乎并不希望有人注意到那不勒斯,或者干脆说是不希望人们太多的注意到那位王妃。哪怕是那位瓦拉几亚女大公或是比萨女公爵埃斯特莱丝的母亲卢克雷齐娅,虽然她们与那位伯爵的关系颇为奇妙,可他似乎也并不十分在意她们受到人们的关注,可是布契尼却能感觉到伯爵对他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却有着一种十分奇特的保护欲,这让这位之前的女伯爵现在王子妃尽管颇为特特立独行,却始终不是那么引人注意,所以布契尼不想因为自己注意到了这一点而引来伯爵的反感甚至是敌意。接近那个秘密却又要保证不触怒伯爵,或者说要让伯爵明白他们对他并没有危险,这正是布契尼希望能做到的。“我们需要让那对兄妹明白我们对权力没有野心,即便将来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也不会给他们造成威胁,这是至关重要的,否则即便我们愿意提供巨大的帮助最后也可能会因为引起猜忌而给我们自己带来麻烦,所以我认为三重冠在这里起到了重要作用,这件宝物无疑可以成为证明我们诚意的有力保障。”写到这里的布契尼终于停下来,他看着信上因为心情激动显得有些撩菜的字迹笑了笑,然后他拿出那本始终没有离身的威尼斯大学的《法学指导》,开始一点点的把写好的密信按照这本书上标注的一定规律译成秘文。“但愿长老们不那么顽固。”布契尼对长老们的谨小慎微多少有些微词,不过他也知道那些人会那么小心谨慎并非没有缘故,这么许久以来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些长老们的谨慎才让犹太人即便遭遇挫折也不至于被彻底打垮。而且他也不能不承认,之前长老们试图资助那位西西里的阿方索主教的想法还是很正确的。至于后来的失败,那与其说是计划遭遇了挫折,不如说是运气不好遇到了那位蒙蒂纳伯爵。不过正如他在信里说的,现在看来,上次与蒙蒂纳伯爵的交锋不但不是件坏事,或许还有可能会成为接下来让双方关系发生巨大变化的一个契机。想到未来,布契尼有些激动的挥了下拳头,他一直渴望能有个机会成为一个真正受人尊重的商人,而不是如其他犹太人那样即便富有却始终被人鄙视,或是总被认为与他做生意就是在和魔鬼签署契约。布契尼认为这是不公平的,他希望有一天人们尊重他是因为他是个成功的商人而不是因为他可以随意买下他们的房子和生意,更不会因为嫉妒和贪念他的财富而遭到肆意迫害。不过要实现这一切首先要如他所说的成为那位伯爵的合作者,而不只是如对那位瓦拉几亚女大公那样提供金钱,否则犹太人永远摆脱不了只是别人钱袋子的命运。当布契尼为犹太人考虑未来的时候,箬莎正托着腮坐在桌前看着厚厚的一沓契约出神。这是腓特烈欠犹太人的钱,虽然知道数量很大,可看着上面14万弗洛林的数目,箬莎还是不禁微微皱起了她那曾经不止一次被亚历山大赞美为“如出生新月般美丽的曲线”的漂亮双眉。箬莎知道自己拿得出这笔钱,而且也并不费力,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因为在她看来腓特烈的这笔钱花的实在是太不值得。对于那不勒斯城防军,箬莎是完全失望的,在她看来如果这笔钱用来装备她的科森察军队,她甚至可以直接解雇那些她早已经看着不顺眼的佣兵和雇佣骑士们,然后按照第一掷弹兵连的样子重新组建她的科森察军队,如果那样或许即便是法国人来了她也不用顾忌。虽然对亚历山大有着近乎本能的信任,这让她对亚历山大透露的不久后会发生的变故深信不疑,可或许是因为如今已经是那不勒斯的女主人,箬莎的内心不知不觉的开始发生了变化。如果能重新武装起那不勒斯呢?这个念头让箬莎不由怦然心动,再一想到刚刚那个犹太人隐约透露出的意图,箬莎的心思不由有些活了。她把面前的账单向旁边一推,然后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她需要先大致计算一下究竟要投入多少钱来完成这件事,至于欠债,箬莎觉得如果犹太人有诚意就应该大方的减免掉这些债务。只是她只来得及写了个开头,随着仆人禀报,莫迪洛伯爵走进了她的房间。“我听说有个犹太人来找你?”伯爵问,看到箬莎点着头把那份欠款清单递过来,伯爵先是看着上面的各项款目轻轻摇头随后他坐下来认真的望着箬莎“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您是说欠款?”箬莎猜到了什么,不过却故意装着糊涂“我想偿还这笔钱并不困难,不过我还有其他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伯爵略显强硬的打断了外甥女的话“你现在是阿尔弗雷德的妻子。”“只是名义上的,”箬莎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之前他想要侵犯我,不过现在他睡着了。”“我已经听说了,”伯爵叹口气,他没想到箬莎会那么大胆而又莫名其妙的固执,在他想来成为阿尔弗雷德的妻子正是整个计划中很重要的一步,然后就可以利用这个大做文章了,可现在看他的外甥女似乎并不想让这一步那么容易的迈出去“不过你觉得这样能拖多久,而且这又有什么意义?还是说你担心因为没有怀上乔迩的孩子?”说着伯爵不由自主的望向箬莎的小腹,然后疑惑的说“可他已经有了个女儿呀,而且那个波西米亚女人不是也已经怀孕了吗,既然这样他为什么没能让你怀孕呢?”“您在胡说什么,我和亚历山大,我们两个没有……”“没有?你是说你们没有~”伯爵做了个让箬莎有些恼火的手势,看着外甥女有点生气的眼神,莫迪洛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了“你们当然知道你们根本不是兄妹,其实就算是兄妹也没什么,我是说你们要有个孩子才是关键,”伯爵挥挥手似乎是想让这有些糟糕的谈话赶紧进入正题“关键是你必须要有乔迩的孩子,不是什么蒙蒂纳伯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而是乔迩·莫迪洛的孩子。”“这有什么区别吗,舅舅?”“当然有区别,也许开始并不是这样,可现在却必须是这样,因为你应该已经知道‘乔迩’的父亲是谁,那么你认为一个伯爵的私生子与一位王子的私生子区别在哪?”“舅舅您可真是让我吃惊,我们好像是在讨论如何让我为我的哥哥生个孩子这种事。”箬莎语气讥讽的看着莫迪洛伯爵,曾经何时她曾经认为这个人是不可超越的,可现在她却忽然发现似乎这个人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至少现在他就正对着她抱怨却又毫无办法。伯爵有点恼火的扯下了头上的软帽,他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外甥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让他头疼,想想这些都是因为那个亚历山大,伯爵就一阵心烦。“不论如何你们必须尽快……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告诉我他是不是对你没有兴趣?”伯爵问了一句后立刻就自己否定了这个推测“这不可能,除非是瞎子否则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看你的眼神,那可不是一个哥哥该有的。话说回来如果他真是你哥哥早就被你妈打断腿了。总之你们快点把这事给办了,要知道我们可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法国人就要来了,一旦你们分开而那时候你没能怀上孩子就有些麻烦了,要知道你不可能这么一直拖延下去的。”“不过舅舅,如果我们能守住那不勒斯呢?”箬莎忽然开口问到,看到伯爵意外的表情,箬莎有些兴奋的说“我是说如果我们击败了入侵的法国人,然后完全掌握那不勒斯,或许那时候我们就不需要那么着急了。”“这是不可能的,难道你认为凭借你的科森察掷弹兵就能守住那不勒斯,要知道城防军是靠不住的,即便有蒙蒂纳军队也不行,我对法国人很了解,他们太强大了。”虽然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但是伯爵还是苦笑着劝着箬莎“箬莎你很聪明,不但比女人,甚至比我见过的很多男人都要聪明的多,而且你的勇敢也是即便最苛责的将领都得承认的,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能打败法国人,要知道你面对的不是一个小城邦或是什么领主的军队,而是法兰西王国的军队。”伯爵的话让有些兴奋的箬莎渐渐冷静下来,她知道舅舅说的没错,在那不勒斯大概没有人比莫迪洛伯爵更熟悉法国人了,正因为他太了解那支军队,所以才更清楚它的可怕。“这也是我为什么催促你快点怀孕的原因,”伯爵再次重提这有些禁忌的话题“你应该已经听说教皇与法国人的关系很暧昧,而亚历山大因为卢克雷齐娅的原因与法国人的关系势必也会变得很复杂,那么你认为他可能会帮你守卫那不勒斯吗?”箬莎的目光微微一暗,她一直以是唯一能得到哥哥宠爱的妹妹而自豪,因为其他女人永远无法拥有她与亚历山大之间那种既复杂却又偏偏理所当然的感情,这也是她为什么迟迟不迈出那关键一步的原因,她珍惜那种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如果真的迈出那一步,那么她会不会变成只是亚历山大的女人中的一个?只是现在伯爵的话却提醒了,妹妹和情人,甚至还是孩子的母亲,究竟哪个才更亲近而又重要呢?看到箬莎略显心事的神情,伯爵微微松了口气,他不想知道箬莎之前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的那不勒斯面临的是法**队的入侵,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真的守不住吗?”箬莎有些不甘心的问“路易会为了入侵伦巴第把大部分军队留在北方,入侵那不勒斯的法军会有多少?”“即便法军人数不多也不是你的科森察掷弹兵能抵抗的,”伯爵轻叹一声“如果科森察人早几年成军也许还有可能,可现在凭你的实力是打不过法国人的。”箬莎失望的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向窗外望去。一道旗影从院子里闪过,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从走廊远处传来。箬莎本能的站起来,然后她想都没想的向门口跑去。房门打开,亚历山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随着欢呼,箬莎已经扑进了亚历山大的怀里!“我回来了,我的妹妹,”亚历山大紧紧揽着箬莎的身子,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而且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