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给人怼一顿,尉迟京不但没有不爽,反而充满了欣喜的问道:“怎么,她没事儿了?”那人不耐烦地说道:“刚才不是跟你说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么?”尉迟京说但她之前,不是因为基因崩溃,整个人已经油尽灯枯了么?你们这儿最厉害的医生,那什么神针亲自诊断过,下了定论,说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她哪里还能休养?那人眉头一挑,说这事儿,你别问我,判断是我们田副主任作出来的——田英男,田副主任,你认识么?尉迟京一脸敬畏,咽了咽口水,说道:“知道,天机女皇,名门之后,你们官方排名第五的大人物,曾经亲手斩杀了黑风老妖,还有蜘蛛女皇两大妖王,还在与日本前来交流的三神社祭祀活动中,大败天皇的首席阴阳师顾问……大陆修行者的顶级牌面,就是刚才的那位?”那人得意地说道:“你说对了一半,不过有件事儿,得提前告诉你——田副主任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叫她天机女皇。这种草莽江湖的称呼,你最好不要当着她面儿提出来,否则到时候吃了生活,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尉迟京问道:“什么叫做‘吃了生活’?”那人没有理他,转身进了病房里去,而我在旁边,忍不住解释道:“就是‘教训’的意思。”尉迟京看向了我,对我说道:“你到底搞了什么鬼?”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眉头一皱,说你觉得我是在搞鬼么?本来必死的秦梨落,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而且在田副主任的判断中,属于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儿的情况。这样的结果,黄毛尉迟京就算是再迟钝,也应该知道,是我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他之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是因为觉得秦梨落变成如今模样,是我的原因。现如今形势陡转,他却是很快就放下了面子来。尉迟京拱手,对我说道:“老弟,老弟,之前是我太着急了,多有冒犯。我这也是为了梨落着急嘛,你别介意。”我说我真没有介意,事实上,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呢。尉迟京一愣,说你也不知道?我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捋了一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也不是,我大概知道一些,但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尉迟京说你就说你知道的。我不想对他说太多,又觉得心中不安,想起这家伙走南闯北,见识肯定很多,便问道:“梨落现在这样子,说是必死无疑了。但如果有一种东西,就是妖王级别的内丹、妖元,与她融合,你觉得,会不会有逆天改命的可能?”尉迟京听了,嗤之以鼻:“妖王级别的内丹?还妖元?你做梦呢吧?别说你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妖,就算是港岛霍家这样沉淀了数百年、拥有一两个妖王级别的夜行者家族,也不可能拿出这玩意儿来。你与其去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还不如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听到他夸张的话语,忍不住笑了,说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说梨落没事儿了呢?尉迟京一愣,随即瞪圆了眼睛,一把捉住了我的衣领,想了想,又赶忙松开。他有些紧张、有些激动地问道:“你刚才,用那顶级妖元,拿给梨落融合了?”我点头,说应该是的。尉迟京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事儿的?我苦笑,说哪里是我自己想到的啊,分明就是那妖元主动跟梨落融合的,跟我完全没有关系。能够成为港岛霍家在外面四大行走之一的尉迟京,自然不是蠢笨之人,他眼睛一转,立刻就将此间关节想通了,将我拉到了走廊的一处拐角,然后低声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妖王内丹?”我说就从梨落出事儿的张宿秘境里面啊。尉迟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有些激动地拉着我的胳膊,远远没有了之前的愤恨,而是一脸热切地问道:“那颗妖王内丹的品质如何?”我说我怎么知道啊?我对这个,又不懂。尉迟京有些着急了,说那你说说,那内丹,到底是谁的?这东西,对于融合者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你知道不?要是相性相符的内丹和修行者,能够无缝连接,毫无排斥作用,甚至还能够相互影响;但如果是相性排斥的,就如同输错了血一样,反而会加速死亡,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说应该是相性相符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主动融合,你说对吧?尉迟京说那你说,与利落融合的妖元,到底是什么?我瞧着他,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来:“朱雀。”朱雀、朱雀……尉迟京在嘴里念叨了两句,突然之间,一对眼睛瞪得硕大,差点儿就要掉出来。紧接着,他像是断气了一样,捂着脖子,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摇头,说你知道就行。尉迟京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说你刚才说了“朱雀”,对不对?就是那张宿秘境的守护神兽朱雀,对么?我的天,那可是洪荒大妖啊。洪荒大妖什么概念?夜行者金字塔里面,最顶尖儿的一小撮,古往今来,出过几人?你真的舍得将朱雀妖元,拿给梨落用了?这也……我说怎么了?尉迟京冲着我举起了大拇指,说候塞雷,大哥,你泡妞是真的下了血本呢……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没有想到,那朱雀的来头居然如此之大,算得上古往今来的少数几人。听到这话儿,我的眼帘莫名就浮现出了那个红裙小女孩的模样来。她,会是大名鼎鼎的朱雀么?还是朱雀的什么人?不过,不管那朱雀妖元有多么的珍贵,对于我来说,都不如秦梨落能够活在世间这件事儿,更加让我珍惜。只要她能活下来,我都无所谓。想到这事儿,我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唇,想起了事发之前, 我与秦梨落几乎相当于生离死别的初吻。当时的她,全身腐烂,虽然脸还没有蔓延,但身体机能的崩坏,也使得腐臭的气息充斥全身。但即便如此,当我的嘴唇,在黑暗中,与她柔软而饱满的樱唇相触的一瞬间,我还是有了一种过电的感觉。这种感觉,对我来说,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陌生。它又是那么的新奇。我活了二十多年,在情感上面,也并非新兵。我有过两次恋爱,甚至在做药水供应商的时候,也有过逢场作戏的时候,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一个俗人。我与芸芸大众一般,并无区别。我不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又或者视理想为生命的文艺男青年,在经历过两段失败的感情之后,我甚至都觉得,男女之间,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它不过是荷尔蒙分泌下,精神和生理的需求而已。我如果想要女人,需求旺盛,绝对会有很多的机会去花天酒地。但我在面对着许多机会的时候,却让它从我的指尖溜走,是因为,没有未来的我,并不想与任何女人有牵连,也不想为某个人去牵肠挂肚,撕心裂肺。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准备好再开始一段感情。但爱情它却总在不期而遇间出现。当我瞧见原本高傲、清冷,又异常美丽迷人的秦梨落,如同只受惊的小猫咪一般,缩在被窝里,然后表现出了我从未有见过的惊慌和软弱时,我的心,在一瞬间,就莫名融化了。我不期待与她能够拥有什么样的结果,却十分想要告诉她,我喜欢你。我喜欢高傲的你。喜欢清高的你。喜欢美丽得如同白天鹅一样的你。喜欢学识渊博、仿佛懂得全世界的你。但同样,我也喜欢柔弱得如同一个小女孩般的你。即便你浑身恶臭,我也喜欢你。我喜欢你,与家世、背景、学识,以及一切的一切无关。只与爱情有关。只是……秦梨落之所以愿意“和我试试”,是因为她当属已经处于人生的尽头,在没有经历过任何感情的情况下,恰好有了这么一个我,所以就答应了。但如果,她的身体好了呢?她还会如此么?还会看得上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背景,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我么?想到这里,我又多出了几分担忧来。病房内外,人来人往,有担架车过来,秦梨落被白布裹着,陷入昏迷之中,推了出来,我们想要上前,却给人拦住了。苏烈告诉我,说你就好好养伤吧,至于秦小姐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就好了;如果想知道什么情况,你回头,可以问问我老领导。秦梨落被送离了我所在的这栋楼,尉迟京作为霍家的人,跟着离去。临走前,他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这个男人对我的观感,从我说出了“朱雀”的这两个字开始,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热情地拉着我的手,然后说道:“别担心,梨落交给我,我帮你盯着,想知道什么情况,你随时打电话给我。”说完,众人各自离散,只剩下了苏烈,留在旁边。我瞧着他,说你没走?这时,天光已然大亮,苏烈冲着我笑,说不,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