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则是脸色骤变,眼中闪过阴戾,忽然大喝道:“妖言惑众!什么妖怪妖气,满口胡言乱语,死!”一个死字出口,宁渊眼中爆发出炽烈精光,一股强大的精神风暴汹涌而出,朝着班铭倾轧过去,动念杀人!动念杀人是天境强者独有的本领,念头一动,如风暴席卷,杀人无形且不说,更在于这种杀人方法迅捷非常,毫无征兆,几乎就在眨眼之间。班铭这是第一次领教天境强者动念杀人的手段,不过他神色虽是微变,眼中却无一丝慌乱。先不说宁不州不可能坐视他被杀死,就算宁渊的精神真的轰杀过来,也根本不可能撼动他。因为,他修为境界虽远不如宁渊,但在精神修炼上,反而比宁渊更进一步,为当世第三人,已经是凝聚阴神的强大存在。元神和元婴,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同样是精神倾泻,宁不州爆发出来的精神,说得好听是犹如风暴,说得难听是一盘散沙,而班铭若是想要动念杀人,精神外放,宛若千锤百炼的利剑,两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论。散沙想要碾碎精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就在这时,站在宁不州身侧一直眼帘微垂的羽老忽然睁开了眼,一股更为强大的精神风暴轰然爆发,堪堪阻挡在了班铭身前。两股世间罕见的强大精神虚空碰撞的瞬间,在场众人都产生了一种光线明灭的错觉。仅仅两秒,宁渊脸上就出现了细密的汗水,眼中有了惊恐,因为原本阻挡在班铭身前的强大精神风暴开始反过来以碾压的姿态朝着他靠近,迅速到了近前。“够了。”宁不州淡淡出声。唰!庞然的精神如潮水般退去,羽老再度眼敛微垂,静若微尘。而宁渊则开始大口喘气,浑身毛孔张开的刹那,汗水汩汩流出,瞬间就将衣衫浸透,余悸地看了羽老一眼,微微低头,眼中闪过深深怨恨。宁不州没有去看宁渊,也没有追究宁渊刚刚的举动,只是淡然道:“从现在开始,任何对班铭有不利举动的人,都视同叛族,以族规论处。”宁渊三人同时色变,知道宁不州是铁了心要维护班铭了。宁阀的很多族规,其实比法律更为残酷,尤其是叛族罪,一人叛族,全家株连。宁不州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如果宁渊还对班铭出手,羽老必定会毫不犹豫将其击杀当场。“班先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宁不州见班铭神色颇为从容,心下暗自惊异,刚刚宁渊爆发出的精神风暴非同小可,虽然尚未真正碾压到班铭的身上,但对于普通武者来说,已然不啻于亲眼看见山峦崩塌于眼前,就算不肝胆欲裂,也会吓得面无人色,然而只有基础八段修为的班铭,居然从头到尾都非常从容淡然,这份心性定力,在当今年轻一辈中虽称不上绝无仅有,但也堪称凤毛麟角。一时间,宁不州对班铭的评价更高了一筹。“无妨。”班铭淡淡一笑,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说道:“宁阀主,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第一,你膻中附近的指劲我能帮你解决,但方式有些特别,所以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希望你能配合。”“这是自然。”宁不州点头。“第二。”班铭看了宁尘一眼,道:“宁尘已经付过诊金,不过,所谓诊金,指的是查看伤情的诊查费,而没有包含药费,所以我帮你治伤以及镇压妖气所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是需要另外付费的。”宁尘闻言,眉头顿时一皱,回想了一下两日前和班铭的交谈,发现班铭果然说的是“诊金”,眼睛不由微微一眯。他向来自负聪明,没想到居然不知不觉落入了班铭设下的低劣文字陷阱,心中难免微有火气。不过也不怪他上了这种没多少技术含量的当,毕竟,谁能想到班铭张口索要两颗高品质元丹,居然只是诊金?只能说,他小瞧了班铭的胃口。宁不州闻言倒是不以为意地一笑,道:“只要班先生能够解我之苦,酬劳方面,必定不会让班先生你失望。”“好!”班铭微微一笑,说道:“我就一个要求,让宁尘和夕梦研解除婚约!”“嗯?”宁尘的脸色瞬间变了,无法维持淡然,某种程度上说,夕梦研已经成了他心中的逆鳞。他万没想到,班铭竟然会在这里给他挖坑来跳,提出这种对他来说无法忍受的要求!更为讽刺的是,班铭是他花费不菲代价好不容易才请到宁阀来的,简直就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看着班铭,眼中不可抑止地流露出了冰冷杀意。而宁不州的神色也变了,笑容收敛,眉头深皱,他看了面色难看的宁尘的一眼,对班铭道:“能否换个要求?”从他的角度来说,夕梦研并不是宁尘的良配,只是宁尘已经跟他表明过心迹,此生非夕梦研不娶,这才同意了这门婚事。正因为知道夕梦研在宁尘心中有非比寻常的位置,宁不州才会觉得为难。班铭无视宁尘眼中的冰冷,摇着头道:“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这就是没得谈了。宁不州沉吟不语。而宁渊三人则是暗喜,他们也都不能理解宁尘对夕梦研的痴迷,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宁不州很看重宁尘,有培养其成为下一任阀主的意思,自然而然会更加考虑后者的想法。如果宁不州答应了班铭的要求,难免会让宁尘寒心,使他们父子生隙,要是不答应,宁不州伤不能愈,最好受那所谓妖气影响,神智如兽,他们才会更有机会。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宁渊三人来说,都不是坏事。沉默之中,宁尘缓缓开口:“我答应你。”这沉甸甸的四个字,让宁渊等人微微色变,宁不州眼中则有亮光闪过。“好!”班铭再无迟疑,说道:“我先帮阀主治疗指劲伤势,然后等你将婚事取消,我就再帮阀主镇压妖气。”这话又让宁渊等人心情有些沉重,班铭既然敢说这样的话,就说明他真的有真材实料。只可惜,有羽老在场,他们就算是杀意沸腾,这时候也只得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敢做。“请准备一个空碗,二两朱砂、一碗水以及一只毛笔。”班铭言简意赅地道。宁不州对宁尘微微点头,宁尘会意,退了下去。很快,宁尘端着一个盘子回来,上面有班铭要的三样东西。班铭也没有卖关子,调好朱砂水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假符,翻过来让反面朝上,提笔蘸上朱砂水,然后开始在背面画符。他画的同样是假符。半分钟后,假符画好了,等于是一张纸的正反两面画了两个符。班铭之所以如此,是为了等会儿的一个“阳谋”做铺垫。放下毛笔,班铭抬头看向宁不州等人,发现他们都是神色有些怪异,不以为意地一笑,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真空玻璃瓶,将瓶子里的水都倒进空碗里,刚好半碗。随即,他以右手食指和中指夹起画好的符,神情凝肃,嘴里如牙疼般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陡然间睁开眼,道:“火!”宁不州看了宁渊一眼,有抽烟习惯的宁渊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火机。班铭伸手拿过火机,打燃之后将符点燃,在其即将燃尽之时扔进碗里,然后毫不讲究地将手指伸进去搅动几下,变成一碗符水。“宁阀主,我之前已经说了,我帮你治疗的方式有些特别,信或不信都在于你。”班铭神色坦然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碗符水不是给你喝的,是给我自己喝的。然后我会输入一股特殊能量入你体内,深入到膻中区域,帮你驱逐那些指劲,而为了防止宁阀主你的内元会产生本能抵抗,需要宁阀主你施展你们宁阀的‘大日龙皇功’,将内元转化为光属性。”在场众人闻言,神色更是古怪,虽然班铭已经说过他的治疗方式会很特别,可也没想到会这么特别。眼有异色的宁尘忽然开口:“看来唐小米的父亲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能够以符治病?”“不错。”班铭的神色中有了些许自傲,道:“存在即是合理,有些东西,科学解释不了,不代表不是真的。”宁渊三人对视一眼,仍是有些狐疑,他们原本以为班铭会是个医术高手,没想到居然是搞封建迷信。班铭也不多说,端起碗就要喝下符水的时候,宁尘忽然说道:“等等。”说着,他伸手一引,一股内元摄起一股符水从碗中飞起,随即他张口一吸,就将这股符水吸入嘴里。下一刻,他眼中陡然有精光一闪,脸上流露震撼和不解之色:“这水,真的有些特别。”宁不州闻言,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股符水也是被他吸入口中,脸上同样现出震动之色,看向班铭的目光有些奇异。这一下,连宁渊宁不群宁开阳也按捺不住,或是以精神牵引,或是以内元吸摄,纷纷尝了一口符水,随即一个个眼睛瞪大,惊疑地看着班铭。班铭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不由哭笑不得,心道这水当然特别,乃是融合了他制造的“生环”能量,有滋润生机的效果。原本他是打算将这“神仙水”给宁不州喝的,不过既然宁不州体内已无明显伤势,他就改变了初衷,而现在宁尘等人居然主动品尝了符水,应该会让他们更加相信符的真实性。班铭故作高深地微微一笑,端起碗就将里面的符水喝了个干净,随即闭目,嘴里默默有词,身子开始像鬼上身一样,打摆子颤栗起来。几秒之后,班铭颤栗的身子陡然恢复平静,双眼猛然睁开,伸手就往宁不州的胸口按去,同时说道:“宁阀主,请施展‘大日龙皇功’。”宁不州并没有觉得班铭让他施展“大日龙皇功”会有什么阴谋,也不惊讶班铭会知道宁阀的这门镇族绝学能够让内元转变为具有极佳相融性的光属性,毕竟班铭有着深厚的断罪背景。功法一运转,宁不州胸口之处,便是有微微白色亮光散发出来,形成一道光晕,正是“大日龙皇功”所特有的内元光芒。也就在这时,班铭的手掌按在了宁不州的胸口位置,一股混沌息随即吐入进去。当混沌息进入宁不州体内的刹那,宁不州就感觉到了班铭这股内元的特殊,他眼中忍不住流露震惊之色,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分辨出来,班铭的这股内元到底是什么属性,只是觉得无比深邃浩瀚,乃至忍不住生出敬畏!来不及让他多做感受,班铭已经控制着混沌息如云如雾,一下扩散至整个膻中区域,旋即迅速收拢。让宁不州更加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这气息奇异的能量一个收拢,困扰折磨自己多日的碎星千旋指指劲竟然都停止了旋转,像乖得像小猫咪一样聚集成了一团。“急急如令令!起!”班铭的神色无比严肃,脸色涨红,似乎拼尽全力,一声震喝,贴在宁不州胸口的手掌猛然回撤,整个人噔噔噔向后退出几步。一屡鲜血从班铭的嘴角溢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而宁不州则是感觉到,在班铭撤掌的同时,那千余道细小如蚊的指劲尽数在特殊能量的包裹下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哪怕宁不州见多识广,也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以这样看似轻而易举却又不可思议的方式化解掉舒清的碎星千旋指。要知道,舒清已经是天境上品修为的绝世强者,而班铭仅仅是基础八段的修为,哪怕班铭真的从舒清那懂得了碎星千旋指的化解之法,也绝对需要强大的修为做为后盾才能施展,这是常识。而且,刚刚班铭注入他体内的能量,让他有种感觉,这种能量简直不该称呼为内元,甚至不属于人间,深邃浩瀚如宇宙般深不可测。这样的能量,岂是一名基础八段的武者所能拥有?所以,班铭现在帮他摆脱千旋指劲的折磨,只能真的用神迹二字来形容。想到班铭刚刚喝下的那碗符水,以及他喝下符水之后特殊举动,宁不州眼中有了丝丝莫测之色。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班铭脸上恢复一丝红润,道:“宁阀主,感觉一下,如何?”宁不州哈哈一声长笑,摆脱了千旋指劲的困扰,他一身天境中品修为的强悍内元充盈全身,犹如虎出囚笼,一股无比强悍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再度有了宁阀阀主的无上威严。宁渊等人见状,脸色立刻像是死了孩子一样难看,心里自是将班铭恨到了骨子里。“不用感觉,已经彻底好了!”宁不州眼中精光熠熠,盯着班铭道:“班先生,所有人都小看了你,你不是凡人!恕我冒昧,刚刚那种能量,到底是……”班铭摆摆手,道:“很多事情,我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阀主可以理解为,我是在借天之力。”听到最后四字,宁不州身躯微微一震,若有所悟地感慨道:“借天之力……不错,也只能说,那是天之力了……”他看班铭的眼神越发有些不同,道:“班先生,不知我体内的妖气,该怎么镇压?”“一张符即可,你随身佩戴,就能减缓妖气的侵蚀。”班铭说着,看向了宁尘:“不过,按照我们约定好的,要先取消宁尘和夕梦研之间的婚约。”这句话一说出来,立刻让宁不州脸上的欣喜兴奋之色淡了不少,他略一沉吟,说道:“班先生,如果你能换一个要求,我可以向你承诺,你将收获夕阀永远的友谊。”东联邦四大门阀之一,夕阀永远的友谊!这样一个承诺,岂止万金?哪怕用一百亿,甚至五百亿,都有人愿意换取这样的承诺。有了这份友谊,只要班铭一句话,就能调动宁阀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为己用。宁阀将成为他的强大后盾。友谊的前提,是平等。换句话说,宁不州此刻是将班铭放在了宁阀平等的位置,认为他有这个价值。这句话一说出来,宁渊等人都是露出惊色,不过,之前宁不州修为没有恢复时他们尚且不敢说话,这时候更加没有出言阻止的勇气,只是对宁不州这样看重班铭感到不解。因为数百年来,能够得到宁阀阀主这种承诺的人,实在屈指可数。仅仅为了宁尘的这门婚事而许下这种承诺,在他们看来未免有点儿小题大做。而宁尘听到这句话,眼眸深处微微一动,神色平静,不言不语。班铭则是微微一笑,然后摇头,在他心中,和宁阀的友谊相比,夕梦研的友谊无疑要更加珍贵许多。宁不州的眼瞳中微现异样,没想到班铭竟然会毫无犹豫就拒绝了这么诱人的提议,不过他没有生出不快,反而对班铭越发看重了。“我今天就会向外公开,正式取消和夕梦研的婚约。”宁尘淡淡说道,眼神有些泛冷:“不过,婚约虽然可以取消,但你无法阻止我对夕梦研的追求。”“很善意地提醒你一句,你真的没什么希望。”班铭微笑,目光和宁尘针锋相对,随即起身看向宁不州:“这里有没有房间?为了画那张符,我需要休息一下,顺便等消息公布。”“当然有。”宁不州也起身,笑容很和气:“我这就给你安排。”……布置豪华的客房内。班铭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内视己身。在他丹田之内,多了两股异种内元。其中一种,原本分化为千,现在已经重新融成一股,正是舒清的碎星千旋指指劲!另外一种,则只有犹如发丝般微弱的一丝,散发着淡淡白光。若是宁不州看到这丝内元,定然会露出见鬼般的神色。因为这丝内元,正是大日龙皇功的独有光属性内元。班铭这次赚大发了。先前,摆脱千旋指劲折磨而心生狂喜的宁不州丝毫没有注意到,班铭顺带偷走了他的一丝有大日内元之称的大日龙皇功光属性内元!一下子,就得了两大绝学!这,正是班铭让宁不州运转大日龙皇功的真正原因。虽然班铭不知道这两大绝学的具体修炼方法,但是有了太极图的帮助,他可以将自身混沌息克隆成千旋指劲以及大日内元!如果宁不州知道,为了驱除千旋指劲,自己宁阀镇族绝学因此被偷走,多半是要气得鲜血狂吐,再也不会对班铭有极大的看重和欣赏。“真是一举三得啊!不光得了两大绝学的内元,又解除了宁尘和猪婆的婚约!”若非知道这客房内其实是有隐蔽的监视设备,班铭简直想要纵声狂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心里和鬼叔分享喜悦。“你的胆子也确实够大,宁不州能成为一阀之主,心机城府不用说,居然也能被你忽悠过去。”鬼叔啧啧道:“不过,这样真的没问题?按照一开始的计划,若有若无地将自指向修仙者的方向,可别到最后弄巧成拙了啊!”“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很多事情解释不通啊。”班铭心中淡然一笑,道:“他们想要知道我在断罪里面是个什么位置,为什么能够被断罪重视,为什么能够拥有克制太一剑劲之法,那我就给他们一个解释……修仙者,就是解释。”“宁不州那老狐狸肯定也是想到这方面了,所以才会主动提出要代表宁阀和我缔结友谊,我越是拒绝得干脆,他就越觉得我的来历深不可测。”“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在没有彻底搞清楚我的底细深浅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班铭一字一句,皆充满自信。鬼叔一边感叹班铭胆大包天,编出这种弥天大谎,一方面不无担忧地道:“就怕他们之中有人豁出去,想要从你身上获取修仙者的秘密。”班铭不以为意:“别忘了还有清姐,他们要考虑触怒一位天境上品高手的后果。另外,宁不州在没有驱除掉自己体内妖气之前,反而会成为最担心我安危的人,而且会极为注意宁尘,不会让他对我有不利举动。”班铭心灵放松下来,嘴角流露一丝浅笑。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他要做的,就仅仅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