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的急速窜动声、衣襟带风声,沉闷的掌击声、杯盏的破碎声几乎在同一刻响起,乱作一团。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团团墨汁般的黑雾喷涌而出,弥漫了整个大厅。黑雾浓稠如胶漆,哪怕我运用镜瞳秘道术,也难以穿透墨雾,看清周遭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犹豫,我腾身跃起,扑向金福的方向。送上门的机会,我当然不能放过葳蕤翡翠。身在半空,我犹如疾射流星,沿途的十多道人影被我一一撞飞,转瞬扑到了金福这一桌。至少有五、六个人纠缠在桌前大打出手,劲气呼啸,身影腾挪扑击,杯碟几案的碎片飞射激溅。其中两人几乎察觉不出他们的存在,仿佛化成了隐形的空壳,只余两缕悠长空灵的气息飘忽闪跃,上下翻飞,显然是臻至空境的美髯公、丹石公。我趁势悄悄探手,抓向葳蕤翡翠的位置,竟然摸了个空。丹石公、美髯公顿时醒觉,同时反身掠向我,一道灼热、一道温凉的气劲分别袭来。黑雾中,隐隐青焰、紫气一闪而过。步斗派!施展“封”字诀挡住紫气,我不由大吃一惊,丹石公居然是清虚天步斗派的人!这委实不可思议,同为清虚天十大名门,炉火峰和步斗派怎会在此自相争斗?来不及多想,我运转“刺”字诀,从两人拦击的缝隙中穿过,双手再次向桌上摸去。怎么没有?我目瞪口呆,正要细细搜索一番。蓦地,我神识一跳,仿佛一丝极为可怖的危险无声侵来,惊凛得全身汗毛倒竖。虚空骤然一颤,裂开奇异的十字,共时交点神秘出现,吐出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瞥见此人,我想也不想,抽身飞退,果断放弃了葳蕤翡翠的争夺。惨叫声此起彼伏,我的思绪犹如翻腾不休的狂潮,心怦怦乱跳。浓墨般的黑雾呼地散开,犹如被蒸发一般,升腾成袅袅烟气消失。眼前倏然一亮,银白色的月光透射进来,照在血流尸横的大厅中。几扇窗户像疾风中的野草猛烈摇晃,震得窗框啪啪作响。出乎我的意料,葳蕤翡翠好端端地放在桌上,而金福二人七窍流血,气绝僵毙。众人神色惊惑,面面相觑。地毯上血迹斑斑,横七竖八躺倒了几十具尸体,李老头也赫然在内。他胸腔破裂开一个大洞,心脏被活生生地捏暴,双目惊骇地睁圆了,仿佛遇见了什么极为恐怖,又难以置信的怪事。怎么会这样?我倒抽一口凉气。那个人,为什么不抢走葳蕤翡翠?有他在,李老头又怎会被杀?难道李老头并非吉祥天的人?情势越来越扑朔迷离,复杂难解,意外层出不穷,连我都觉得糊涂了。“掌灯,快掌灯!”美髯公大声喝道,似乎也陷入了慌乱,否则以他的法力,又何须点蜡照明?面色惨白的婢女们找出蜡烛,手忙脚乱地点上。夜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每一个的影子犹如诡异舞动的鬼魅。霸天虎、秋轩、丹石公都安然无恙,只是死伤了大量的随从。何赛花昏迷倒地,人事不醒。看了一眼葳蕤翡翠,鸠丹媚向我投来讶异的目光,以她所料,葳蕤翡翠必定逃不出我的手心,谁知我竟然平白放过。我有苦说不出,葳蕤翡翠从消失到出现,分明是那个人做的手脚。如果不是共时交点感应出对方的存在,我可能已被击伤。那个人,显然不允许他人染指葳蕤翡翠,可偏偏自己也不要,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以他的法力,若能借助葳蕤翡翠提升道境,理应不在楚度之下,为何要白白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美髯公忽地冷笑一声:“想不到诸位之中,居然深藏了一个身负绝技的高手。可惜你的手脚还不够快,来不及拿走葳蕤翡翠。”凌厉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众人,秋轩、丹石公、霸天虎也都如临大敌,互相审视。“谁击碎了阴阳珠灯?谁放出的黑雾?谁杀死了金福?”美髯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敢作不敢当吗?还不老实点站出来,莫非要本公亲自出手,逼你招供?”我自然清楚,众人里我这个外来客最有嫌疑。迎上美髯公的目光,我坦然道:“咱可没这个本事,美髯公不用急着下定论,刚才有外人进来过。”美髯公哼道:“林龙朋友在消遣我们吗?以本公‘空’的道境,尚且不曾发现外敌闯入,你倒能够察觉?”霸天虎狞笑道:“黑雾如此奇诡,你如何能两眼见物,发现外敌?除非是你搞的鬼!”我指了指兀自摇晃的窗户:“来人从窗口潜入,又迅速逃走。”霸天虎嘲弄地大笑起来:“是啊,这个人本事远在我们之上,神乎其技地进出,连葳蕤翡翠也不屑一顾。”丹石公摇摇头:“此人既有瞒天过海的绝技,来无声去无影,为何不趁机拿走葳蕤翡翠?又怎会惊带起窗户,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完全说不通。”霸天虎接道:“我看是你在故弄玄虚,欲盖弥彰!这几扇窗户,当然是以掌风刻意震动,制造出外敌闯入的假象。这么拙劣的手法,我等怎会看不透?”“所以根本就没什么外人。”美髯公沉声道,“制造混乱的祸首,就在我们当中!林龙朋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我杀了金福二人,早就抢了葳蕤翡翠逃之夭夭,何必傻坐在这里?”我心中苦笑,那个人手段真是厉害,临走时故意震摇窗户,反倒排除了外敌入侵的嫌疑。再留下葳蕤翡翠,无疑是想让我们几个自相猜忌,造成内乱。美髯公冷然道:“有我和丹石公在此,你抢得了吗?刚才分明有人偷偷出手掠夺葳蕤翡翠,被我与丹石公合力拦截,这个人应该是你吧。”走到窗口,厉啸一声,街上顿时冲出几百个劲装大汉,驱散行人,转眼间,附近的几十条街道被一一清空。我暗叹一声,众人纷纷把矛头指向我,再辩解下去,只能越描越黑。他们栽赃到我头上,与其说是为了揪出真凶,不如说是为了昆吾果的消息。即使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们也不会理睬,何况为了不惊动夜流冰,我绝对不能说出那个人。“姓林的小子,你今天插翅难逃!”霸天虎从怀里掏出一具花筒,抛出窗外。“砰”,一道绚烂的流光直冲云霄,在半空炸开色彩缤纷的烟花。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照得夜空亮如白昼。人马喧嚣鼎沸,刀剑的出鞘声锵锵不绝,连屋顶都站满了弓箭手,把怡春楼围得水泄不通。“林龙,还不束手就擒,省去皮肉之苦?”美髯公好整以暇地摸摸胡须,把我当成了瓮中之鳖。鸠丹媚霍然起身,怒道:“大哥,何必跟他们废话。大不了咱俩兄弟当场自刎,表明清白!”美髯公脸上微微变色,和霸天虎对视一眼,道:“林龙朋友何必想不开呢?我等只是为了查清事实,并无加害之意。若真不是你做的,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我淡淡一哂,为了昆吾果,他们怎么舍得我死呢?负手走到窗前,我远眺火光冲耀、人头攒动的长街,那个人想必也窥伺在侧吧。原本我想操控局势,摸清锦烟城各方势力,孰料被他横生枝节,沾惹上一身麻烦。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明白他为何弃葳蕤翡翠不顾?莫非想用这个饵,钓出一条更大的鱼?“阴阳珠灯,不是林龙朋友击毁的。”一直沉默不语的秋轩忽然开口。我微微一愣,全然没想到他会为我辩解。秋轩缓步走到场中,小心翼翼地拎起尸体,搬移到边上,露出满地碎裂的珠片。“各位请看,如果从林龙或者林虎的方向动手,阴阳珠灯被打破后,顺应来势,大部分碎片应该集中分布在他们的对面,也就是我这一桌附近。但事实恰恰相反,我这里碎片甚少,反而集中散落在了李老头跟前。”他从怀里摸出一颗鹅卵大的夜明珠,信手一抖,夜明珠嵌入顶壁。秋轩又走到我的位置,发力一掌,遥遥击去。“砰”,夜明珠炸开,碎屑残片激溅,纷纷落地,呈弧扇形分布。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大多数残片都落在了对桌的周围。“由此可见,阴阳珠灯并非林龙两兄弟打碎,而是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放出的黑雾,我就不得而知了。”秋轩沉吟道。霸天虎面色一僵,仔细看了看满地碎片,哈哈大笑起来:“大家瞧瞧,金福这一桌附近全无一点碎屑,对面倒是一大片。照你的说法,打碎阴阳珠灯的,应该是金福这一桌的人了。”丹石公道:“秋轩兄的说法确有几分道理。然而,金福二人已经遇害被杀,怎会是他们在搞鬼呢?”秋轩点点头:“这正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我冷笑道:“区区一个小凤仙,值得金福用葳蕤翡翠交换?他们拿出葳蕤翡翠,摆明了是心怀不轨。各位如果真想查个水落石出,就当从金福的背景下手。”美髯公沉吟道:“当初我也认为金福二人受某个势力指使,想利用葳蕤翡翠,挑动我等内讧,收取渔翁之利。但既然他们被杀,足以证明金福背后并无强大势力支撑,一切图谋无从谈起。毕竟金福一死,葳蕤翡翠成为了无主之物,只会便宜了我们。”秋轩道:“金福在锦烟城经商多年,无妻无子,护卫随从都是花钱雇佣来的,很难追查他的背景来历。”霸天虎恶狠狠地瞪着我:“反正林龙嫌疑最大,先把他抓起来拷问。”我拍案吼道:“阁下想要血口喷人,屈打成招,大爷就和你拼个鱼死网破!”鸠丹媚目视赤练火:“林龙究竟是不是真凶,你应该最清楚吧?”美髯公犹豫了一下,看看赤练火,颔首道:“照实说。”赤练火盈盈起身:“灯灭之时,林大爷的确纹丝未动。稍后,奴婢发现林大爷不见了,黑雾散去前方才回到座上。”“幸好这个小妞说了一句公道话。”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摊摊手:“诸位,现在可以还咱一个清白了。打碎阴阳珠灯不关咱的鸟事,不过灯灭之后,咱确实起了歪念头,出手抢夺葳蕤翡翠,可惜本事太差没得手。嘿嘿,各位都和咱大同小异,哪一个是老老实实干坐的?此等绝世珍品,谁不想要谁是傻子!”“听姑娘一说,我愈发肯定真凶另有其人。”秋轩沉吟道,“特别是李老头的死,着实可疑,林龙和他无冤无仇,哪有杀他的理由?”他笑了笑:“其实大家都清楚,李老头的背后是谁。如果林龙是凶手,那么他和霸天虎兄应该是一家人啊。”我大为愕然,听秋轩的口气,李老头难道真是吉祥天的眼线?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何要除掉他?丹石公神色一震:“霸天虎,莫非是你下的毒手?”“不是我。”霸天虎沉默了片刻,道:“一来,我和李老头的法力在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二来,锦烟城的形势大家都清楚,魔刹天、清虚天、吉祥天和秋轩兄的本土势力四分天下,相互维持平衡之局,谁都不愿轻举妄动。我要是杀了李老头,必然遭到吉祥天的血腥报复,对我们并无好处。”秋轩欣然道:“我相信霸兄。如果你是凶手,此刻必然派人血洗全城,以犁庭扫穴之势将吉祥天的势力彻底铲除,不会做得如此不干净。”美髯公来回踱步,神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云层:“不是林龙,也不是霸天虎,不是我,也不是丹石公。那么到底是谁下的手?”秋轩苦笑一声:“美髯公不会怀疑是我吧?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付吉祥天啊。以李老头的高深法力,谁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掉他?怕是美髯公、丹石公也做不到吧?何况是我?”丹石公漠然道:“很简单,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在扮猪吃老虎。他的道境至少臻至妙有,才能轻松杀掉李老头、金福二人。”此言一出,人人自危,彼此对视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猜忌。美髯公深深地看了一眼丹石公,皮笑肉不笑地道:“此人若有妙有之境,早就抢走葳蕤翡翠,溜之大吉,何必还要留在此地?”丹石公一哂:“留在此地,当然是为了更大的图谋。何况他夺宝逃跑,立刻成为重矢之地,遭到各方势力围追堵截。谁敢说锦烟城中,就没有吉祥天、清虚天、魔刹天的妙有高手与他匹敌?”秋轩不安地道:“还有一种可能,凶手不只是一个人。兴许是几人合力,才杀了李老头和金福。”我心中一动:“灭灯、放雾、杀人,可不是一个人就能搞出来的。以那个人的修炼路子,黑雾应该不是出自他的手。这么看来,我们当中还有一个吉祥天的人?”一念及此,我越发觉得整件事扑朔迷离,众人仿佛都戴了一个虚假的面具,将真实的脸孔深深地隐藏起来。丹石公神色一凛:“美髯公以为秋兄所言如何?”“你是在怀疑本公和霸天虎联手所为?”美髯公哼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当时打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杀李老头和金福?”霸天虎对丹石公冷笑道:“阁下不会是贼喊捉贼吧?”秋轩无奈地摇摇头:“说句心里话,我觉得各位都有嫌疑,反正凶手心知肚明。”我无声长叹,这恐怕就是那个人想要的结果?舍掉李老头这一个卒子,让我们疑神疑鬼,冲突内讧?斗到最后自然便宜了吉祥天。霸天虎森然道:“既然都有嫌疑,那就一个都不能走,非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丹石公指了指桌上的葳蕤翡翠:“此物又该如何处置呢?”话音刚落,奇变再生!天花顶壁轰然炸开,几道黑影犹如苍鹰搏兔直扑而下,抓向葳蕤翡翠!是夜流冰一行的妖怪!我和鸠丹媚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路跟踪这几个妖怪长达数月,我早已对他们的体型、姿态以及习惯性动作了如指掌。尽管现在他们个个蒙面遮发,深黑色的宽袍像激浪汹涌起伏,掩盖体态,仍然被我一眼认出。其中速度最快的一妖四肢奇长,骨骼关节凸出,手臂全部舒展开足有六尺长。他动作矫健敏捷,以猿猴偷桃的姿势探出五指,相距葳蕤翡翠已不足三寸。众人纷纷怒喝,扑上前去。美髯公清啸一声,双掌合十相击。“啪!”一团纯青炉火疾射而出,青色的焰火冲至妖怪跟前,倏然停顿。“啪啪啪!”青焰摇曳,燃烧成一个鼎炉的形状,从里面喷射出无数朵小青焰,环绕舞动,形成一个光芒冷冽的青环,拦住妖怪探向葳蕤翡翠的手。青环周围的温度极速飙升,热浪滚滚四涌,空气像沸腾的水汽晃动,华美的凤雀羽毯传出了丝丝焦味,“啪嗒”,玉石的桌案当场软化瘫倒,葳蕤翡翠落在地上,距离妖怪又远了数尺。碧翠色的水烟从葳蕤翡翠内氤氲浮出,葳蕤草渗出一滴滴甘霖,自发抵挡纯青炉火的灼烧,将青焰光环排斥在外,端的是神异无比。霸天虎缠上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妖怪,激烈厮杀。双方修炼的都是阳刚威猛的心法,拳脚劲气呼啸纵横,犹如开碑裂岩,重若千钧。四周的摆设饰物被劲气触及,四散炸开。秋轩的对手是一个浑身散发阴冷气息的妖怪,他不敢与妖怪正面搏杀,采取游斗的战术,一沾即走。另外三个妖怪并不动手,环护住四肢奇长的妖怪,牢牢挡住秋轩、美髯公等人的护卫猛扑。丹石公也没有急于出手,脚踏紫气,步步升空,悬浮在天花板的大窟窿下,预先封死妖怪逃走的路线。四肢奇长的妖怪肩骨耸动,长臂猛地暴涨一尺,继续抓向葳蕤翡翠。“嘶!”妖怪的手毫不犹豫地穿过青焰,皮肉瞬间熔化成汁,露出森森指骨。此妖异常彪悍,忍痛一声不吭,惨白的指骨兀自不停,一把抓住了葳蕤翡翠。刚刚拿起,指骨再也承受不住青焰的焚烧,裂成渣滓,葳蕤翡翠重新掉落在地。“乖乖给本公留下吧!”美髯公深吸了一口气,喷向鼎炉青焰。鼎炉闪出一道道流光耀焰,光环的色泽青得发蓝,宛如深不可测的潭水。火生水相,俨然已是纯青炉火秘道术炼至登峰造极的迹象。光环过处,妖怪来不及抽手,整条手臂烧成骨渣。他不但没有怯战,反而大发凶性,舍弃葳蕤翡翠,向美髯公扑来。后者凝倏然变得渺渺冥冥,无迹可寻,空的境界令他稳占上风,完全无视妖怪的攻击。此时,一个头大如斗的妖怪强行闯入青焰,扑向葳蕤翡翠。纯青炉火在他全身熊熊燃烧,将四肢、躯干焚化成灰。即便如此,妖怪的大脑袋仍旧活动自如,俯首低就,凸出的雪白牙齿一口咬住了葳蕤翡翠。转瞬间,妖怪的脑袋被烧成一团焦炭,唯独两排粗长锋利的獠牙完好无损。獠牙竟似活物一般,向上猛力一顶,将葳蕤翡翠高高甩出,穿过了青色光环。“是魔刹天的妖孽?”美髯公面色微变,一掌蓄满纯青炉火拍出,打得四肢奇长的妖怪灰飞烟灭,旋即飘然跃出,抓向半空中的葳蕤翡翠。“胡说什么!”霸天虎与对手硬拼一记,双双退后,嘴里嚷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多半是几个在红尘天沦为强盗的妖怪。”“我们?”鸠丹媚瞧了瞧我,目光跃跃欲试,显然想趁混乱之际抢夺葳蕤翡翠。我断然摇头,有那个人在暗处虎视眈眈,谁能抢走葳蕤翡翠?搞不好还会送命。我禁不住有些担心,万一夜流冰按捺不住,亲自出手夺宝,岂不正好被那个人干掉?难道那个人的目的,是想剪除夜流冰?眼看美髯公就要抓到葳蕤翡翠,“嗖”,一条鲜红的长舌破空射来,卷住葳蕤翡翠,倒飞而回。这名长舌妖怪得手后,立刻跃起,扑向上空丹石公的方向。丹石公凌空脚踏奇步,一道道紫气化出玄妙的图案,犹如实质,缚住妖怪。不待对方挣扎,一缕紫气射入妖怪耳洞,从另一侧穿透出来,犹如紧箍捆住妖怪,向内一勒。“咯嚓”,妖怪的头颅被切开两半,葳蕤翡翠也在同时被妖怪的长舌喷出。与秋轩缠斗的妖怪倏然抽身跃起,天灵盖钻出一团五彩金泥蒲扇,扬风一招,葳蕤翡翠顿时被吸了过去,嵌入扇面,竟然变化成蒲扇上的风景画。美髯公飘然起身,后发先至地拦住妖怪,双掌蓄满纯青炉火,正要抖手拍击。一团身影从斜侧方猛然撞来,原来霸天虎被对手击中胸膛,鲜血狂喷,飞跌而出,恰好撞向了美髯公。我暗自冷笑,霸天虎分明和他的对手唱了一出苦肉戏。先前两人互搏,看似力大势猛,招招凶险,其实分寸拿捏妥当,悄悄留存余力。等到关键时刻,霸天虎借助受伤,巧妙挡住了美髯公的袭击,为夺宝的妖怪营造出逃脱良机。夜流冰派人赶来怡春楼,必定源自霸天虎的密报,很可能就在灯灭雾起的短短一刻,霸天虎把葳蕤翡翠现世的消息传了出去。由此可见,霸天虎在魔刹天的地位甚高,才会清楚夜流冰入城一事,与他及时联络。迫不得已,美髯公侧身疾闪,让开霸天虎,眼角却透出一线冷厉的寒芒。边上又冲出一个妖怪,腋窝内钻出四条手臂,各执兵刃,势若疯虎地扑向美髯公。夺宝的妖怪直扑丹石公,扬起五彩金泥蒲扇,对准丹石公用力一扇。“轰”,缕缕紫气犹如被狂风席卷的落叶,四散开来。与此同时,霸天虎的对手暴吼一记,声如炸雷,整个身躯急速膨胀,磨盘大的肌肉绽出黑袍,变成一个魁梧巨汉,双臂猛然抱住了丹石公的腿。丹石公闷哼一声,紫气犹如箭雨射出双足,打得妖怪犹如漏风的筛子。后者全身标出无数道血泉,偏偏死不送手,十指深深嵌入丹石公的双腿。夺宝的妖怪趁隙掠过丹石公,左手攀住屋顶,就要翻身而出。“你走得了么?”美髯公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左手青焰大盛,将拼死缠住他的妖怪罩入火焰,右掌遥遥击出。厅内的青焰鼎炉猛然一颤,光环犹如实质“蓬”地弹起,电光石火般套向妖怪。望着闪耀灼烈的青环,妖怪漏出蒙面巾的双眼闪过一丝讥嘲之色,展臂一抖,奋力将五彩金泥蒲扇从屋顶的窟窿口扔了出去。几乎在同一刻,妖怪被青环锁住,焚烧成一团烈焰。“上面还有接应的人!”秋轩急声道,眼睁睁地看着五彩金泥蒲扇飞出屋顶。美髯公毫不犹豫地起身追击,直撞屋梁。抱住丹石公的妖怪突然身形再次膨胀,自爆内丹。“轰!”梁柱崩裂,四壁塌陷,炸开的气浪犹如万兽奔腾,滚滚疾涌,丹石公被远远震开,两腿鲜血淋漓。美髯公也被气浪带及,身形一歪,慢了半拍才冲上屋顶。秋轩、丹石公、霸天虎也先后跃出。“跟上去瞧瞧!”我抓住鸠丹媚的手,施展补天秘道术,一掠而起。火光映耀的远方,一袭黑影犹如幽灵,隐约闪过。美髯公、丹石公等人紧紧追赶,距离却被越拉越大。黑影忽隐忽现,诡秘飘忽,间隔刹那便消失一次,随后又凭空出现在另一个位置,令人难以捕捉他的路线。“是夜流冰!葳蕤翡翠在他的手里!”我沉声道,身法展开,“哀”化作灰雾笼罩住我和鸠丹媚,全力追了上去。本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