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王安石与司马光的意见相左,历来很少在朝局上直接表态的大齐天子陈宏这次毫无保留的支持了王安石,他神情沉重的开口言道:“诸位爱卿,此时此刻江南正有数百万的灾民在忍饥受冻,缺衣少食,今年春耕将至,他们更是既无农田也无粮种,朝廷府库财力匮乏,关中一带战事加剧,我们何有多余的钱财来救济他们?的确,诚如司马爱卿所言,发行彩票有违民间醇良风气,然大家可不要忘了,这个彩票前面还有福利而至,它的目的和用意,完全是为了救灾救济,帮助到那些真正需要帮助之人,故而朕觉得,发行福利彩票一事并无不妥,政事堂当尽快商议出合理方案,及早实施。”虽则陈宏的背后还有听政太后的掣肘,但是在庙堂之上,天子之意还是相当于拍案定策之言,于是乎臣僚们全都不便提出反对意见,缄口不言了。回到政事堂之后,王安石立即召集诸位宰相,商议发行福利彩票之事。与会的除了尚书、中书、门下三省的主官外,还有三司使计相,以及枢密院正副二使,这些人物全都是宰相之身。除此之外,六部尚书亦或是侍郎也与会参加。足足商议了大半日,基本厘定了发行彩票的相关规定,具体由户部负责实施。况且福利彩票本就是由户部尚书富弼等人建议,自是在合适不过了。与此同时,宰相们也对福利彩票的最初构思人崔文卿来了兴趣。因为崔文卿乃是折昭的夫君,而枢密使杨文广正是折昭的外祖父,于是乎众人自然而然向着杨文广出言询问。对于崔文卿,杨文广也是一头雾水,更是面也没有见过,大手一摊好气又是好笑的言道:“不瞒诸位相公,据说阿昭与崔文卿早就有了婚约,而且阿昭在成亲之前,也只是书函告知老夫,至于这崔文卿生得是什么模样,才华如何,能力如何,老夫却是毫不知情。”三司使韩琦一直对河东路大肆举债之事耿耿于怀,捋须思忖半响,不禁出言猜测道:“说起来,折昭与童州两人全都是武将出身,何曾能够想到发行债券这样的馊主意?莫非滥发国债军债也是这个崔文卿想出来的?”此言一出,政事堂诸公大是上心,特别是对国债军债仍抱着几分希望的王安石,更是止不住暗自心动,暗忖道:莫非这个崔文卿当真是一个人才,未能进士及第只怕事出有因?心念及此,历来善于拔擢人才的王安石怦然心动,立即下令礼部尚书前去寻找去岁崔文卿所写的经义、策文,看看是否是因为主审官的疏忽,致使如此磐磐大才未能被朝廷所用。不消片刻,礼部尚书就带着一叠宣纸快步而回,气喘吁吁的拱手禀告道:“诸位相公,此便是崔文卿所写的策文以及经义,还请相公们过目。”吏部尚书欧阳修点点头,当先接过宣纸细读。欧阳修乃大齐文坛盟主,加之又是去岁科举的知贡举,自然对于这个崔文卿充满了好奇心。然刚把崔文卿的策文读上一遍,欧阳修已是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淡淡八个字聊作评语:“此文写的狗屁不通。”正在观看经义的韩琦也是大摇其头道:“此子愚昧不堪,根本未能理解圣人之言!”司马光也是面无表情的点头道:“资质愚钝,不堪大用,落第亦是必然。”听罢众同僚的评语,王安石当真有些不能相信,他接过崔文卿所写的这些东西仔细慢读,老脸上原本的希冀之色渐渐消失不见了,变作了一副龇牙咧嘴的蛋疼模样,认可点头道:“诸公说得不错,此子的确资质平平啊!”司马光冷哼讽刺道:“相传折大都督在国子监就读时,也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如此看来,倒是与这崔文卿甚是相配,两人实乃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杨文广闻言,心内大是不悦,冷笑言道:“我家阿昭以弱女子之身率孤军为我大齐镇守山河,比那些只会舞文弄墨之人强得太多了,不相信的话,司马相公不妨问问令公子,便会知道阿昭为人如何。”“你……”司马光气得白须乱颤,老脸也是微微涨红。闻言,众丞相也是暗感好笑。据传司马光之子司马唐,曾与折昭乃是同窗之友,而且还曾说过此生非折昭不娶之言,甚至司马唐还多次要求其父司马光上门向折家提亲,若非折家突然发生巨变,使得折昭离开洛阳,事情还真不知道会如何进展,说不定折昭还有成为他司马光儿媳的可能性。杨文广之言,自是暗讽司马光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王安石强忍笑意,摇手言道:“好了好了,大家也毋须在此事上过多争执,还是当以大事为主,以本官之见,发行福利彩票之事不容拖延,本官决定立即以快马告知各路各州郡,并贴出告万民书,让普天之下都了解福利彩票。”众宰相立即纷纷点头言是,原本刚才让他们起了几分兴趣的崔文卿,因为策文经义实在不堪入目的关系,也就这么抛之九霄云外了。二月初,冰雪消融,草木泛绿,阔别数月的春天终于又回到了大地。太原城郊外的青山也是渐渐变绿了起来,小溪淙淙流淌,柳絮随风飘飞,一片春日的动人风情。太原驿馆之内,崔文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轩亭之内。平如镜面的池水内游鱼点点,温暖和煦的春风轻轻拂面,荷叶站在身侧不时用纤手喂他吃上几个点心,使得崔文卿不禁大是感叹生活之美好。几天之前,朝廷决定设立福利彩票的文书终于抵达了河东路,安石相公所写的亲笔书信中更是充满了对福利彩票的认可,已经对折昭、童州、富弼等人大肆褒奖,虽则只字未提他崔文卿,但他还是由衷感觉到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