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落点,折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崔文卿……他居然向着自己道歉?这这这,怎么回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未等折昭开口,崔文卿轻轻一叹,继续言道:“那夜回去之后,我想了很多,娘子之所以责怪我不给司马唐和谢助教颜面,也是为了今后我的科举之路着想,的确,得罪了他们,对我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从这方面考虑的话,娘子的确是对了……只怪当时我头脑发热,气愤不过之下,与娘子你争执了几句,还让娘子难过伤心,故而在这里,我要真诚向娘子你致歉才行。”轻轻的话语响彻在折昭耳畔,不知为何,她只觉这段时间一直笼罩心田的沉沉阴霾顷刻消散,身心枷锁顿时开脱,整个人恍若冬日置身在璀璨的阳光当中,周身上下竟是说不出的温暖舒服。此时此刻,她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因为崔文卿单单的一次道歉,而出现这样的心境。不容多想,折昭俏脸罕见的掠过了一丝柔色,语气更是轻柔了几分:“夫君何须如此,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有不对之处……”“我的不对,在于太过自以为是,苛责夫君而宽待了外人,那晚诗词雅集上,是司马唐率先向夫君你挑衅,而谢助教更是煽风点火,出言侮辱,这些我都心知肚明,夫君乃堂堂男儿,七尺丈夫,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半点火气那是不可能,对于司马唐两人的挑衅坦然应对,也是应有之事,若当时夫君你委曲求全,说不定我还会看不起你,故此……”说到这里,折昭唇角微微上翘,恰如美艳无匹的昙花陡然绽放,露出了一个美丽笑意:“我们两人都有不对之处,以我之意,不如就此冰释前嫌为妥。”“娘子之言大是。”崔文卿大觉满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忍不住笑道,“娘子啊,其实你还有一个最是关键的问题没说。”“哦?何也?”折昭微露讶色,娇靥在灯烛的照耀下恍若冰雕玉砌般精致美丽。“其实司马唐之所以要向我挑衅,很大程度都是因为娘子你的缘故,他就如那美丽骄傲的孔雀般,须得依靠开屏来吸引娘子你的主意,只要能够击败我崔文卿,一来可以在娘子你的面前展示他过人的才华,二来也可以告诉娘子你,选择在下为夫而非他司马唐,乃是你最大的错误,故此我和司马唐的关系因为你的缘故,一开始就是一个死结,根本就没有转圜缓解的机会。”听罢崔文卿的一席话,折昭深深惊讶了:“你说司马唐之所以要对付你,是因为我的关系?不会吧,司马唐此人虽则高傲自负,但还算正直可靠,岂会这样卑鄙?”见她依旧不明不白,崔文卿不禁苦笑言道:“娘子,在感情面前,有几人能够始终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呢?”折昭一怔,默然半响,不禁缓缓颔首,神情变得有些伤感:“原是如此,没想到司马唐他居然会采取这种愚蠢方式,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阿昭,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夫君请说。”“说起来你与司马唐乃是同窗好友,门当户对,交情莫逆,为何当初你却没有选择他,反倒要召我入赘了?实在令人大感费解。”感觉到崔文卿说完此话,目光忽地变得炯炯有神,似乎想要一探究竟,折昭不禁轻声一叹,坦承直言道:“不为什么,只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他,而我与他也不适合。”“那我呢?招我入赘的时候,你不是一样不喜欢我么?”崔文卿显然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询问折昭心内真正的想法。折昭怔怔然的望着他,忽地莞尔笑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当然是真话。”崔文卿的语气斩钉截铁。“那好吧,我也不相瞒你。”折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俏脸上的笑容露出了丝丝缅怀,“其实之所以要坚持与你的婚约,让你入赘,完全是因为爹爹的缘故。”崔文卿有些不敢相信,哑然失笑道:“你爹?那时候你爹不是早就已经阵亡了么,难道还能左右你的想法?”“你且听我慢慢道来。”折昭嗔怪的看了崔文卿一眼,稍事整理心绪,语调略微显得有些低沉,“夫君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我们兄弟姊妹中最小的一个,但一直以来,我也是最让爹爹操心的一个,从小到大,我都如同一个男童般,整日爬树捣鸟窝,下河摸鱼虾,打打闹闹,疯疯癫癫,没有一日消停,因为时常闯祸,而被我爹猛揍,我爹也常常拿我与阿姐做比较,并说:阿昭你看看,若你有你姐姐一般知书达理,冰雪聪明,为父就不会那么操心。而我也知道,不管我如何努力,在爹爹心中都永远不比上姐姐那般出色。”说到这里,折昭轻轻一笑,笑容恰如案上茶盏中茶水一般,略带苦涩之意:“那时候我太过幼稚,便觉得爹爹只喜欢阿姐,而不喜欢我,故此,我更是调皮捣蛋,甚是还在市井中纠集了一帮地痞少年,整日打架斗殴,称王称霸,爹爹每日忙碌完军中事务,回家还要收拾我闯下的祸事,也因为如此,我没少被镇军棍收拾,也时常在宗祠中长跪到天明,那时我便在想,或许爹爹只喜欢阿姐,根本不喜欢我,故此,我恨上了他,也恨上了阿姐……”“后来待我十三岁时,我觉得折家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应该无所谓,于是前去国子监就学,离开了爹爹身边,而爹爹似乎也对我不闻不问,任由我恣意行事,而在国子监中少了管教,我更是无法无天,任性妄为,常常女扮男装的逛青楼,喝花酒,整日醉生梦死,更携狐朋,带狗友,与人争强斗狠于市井,成为洛阳一霸,我知道爹爹对我非常失望,但那又如何?我折昭就是这么不知上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