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折惟本来到正堂,前院内早就已经围满了甲亮盔明的振武军将士。他微微一笑,一丝不可察觉的藐视之色从老脸上飞速掠过,缓步行来,目光已是落在了折昭以及崔文卿的身上。一时之间,气氛为之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见到折惟本一身黑色布衣,须发斑白,老脸满是沟壑,仿佛老了十来岁,折昭微微犹豫了一下,抬手言道:“叔父……”崔文卿却根本没有作礼,负手望着折惟本,嘴角啜着丝丝冷笑。折惟本面无表情的轻轻一哼,淡淡言道:“阿昭今日率军前来老夫这里,不知有何见教?”折昭正容言道:“昨日,振武军大都督府失踪了一名丫鬟,振武军正在满城搜寻当中,目前搜至叔父府邸,还请叔父行个方便,容军士入内搜查。”折惟本嗤笑了一声,言道:“区区一个小丫鬟,失踪就失踪了,何足道哉!身为堂堂振武军大都督,居然为这点小事而奔波,阿昭啊,你可是一天闲得没事干,太没轻重了。”望着折惟本脸上布满了嘲笑波纹,折昭依旧不为所动,淡淡言道:“人命关天,孰轻孰重本帅自知,用不着叔父多管闲事。”崔文卿冷哼一声言道:“娘子,与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咱们直接搜查。”折昭微微颔首,对着黄尧下令道:“黄将军,速速搜查整座府邸,看看可有荷叶的下落。”“诺!”黄尧抱拳领命,对着院内甲士挥手下令道,“全军听令,随本将搜查府邸。”百余军卒轰然一声应命,涌入了府邸之中,顷刻之后,一片翻箱倒柜之声随之而起。这时候,老管家捧着茶盏前来正堂,一瞧里面略显紧张的气氛,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将茶盏放在案几上便快步而出。折惟本冷冷笑道:“阿昭侄女前来老夫这里,难道就准备一直站着?还是落座饮茶吧。”折昭颔首落座,却没有触碰茶盏,就这么一言不发的默默等待。过得小半个时辰,黄尧大步赳赳的走入了正堂,对着折昭拱手言道:“大都督,属下已经令人搜遍了整座府邸,并没有发现荷叶姑娘的下落。”未等折昭开口,崔文卿已是急不可耐的言道:“黄将军,不知你们可有搜查仔细?”黄尧点头道:“末将亲自带队搜查,每间房屋均已搜过,确实没有荷叶姑娘下落。”闻言,崔文卿一颗心直往下沉,如果折惟本府邸再是搜到不到荷叶,那就意味着荷叶已经被人挟持着离开了府谷县,不知去向了。见到崔文卿愈显沉重的脸,折昭不由在心底暗自一叹,站起身来抱拳言道:“叔父,在下叨扰了,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折惟本皮笑肉不笑的言道:“大都督公务繁忙,亲自率军寻找一个小丫鬟,老朽岂会不体谅?若没别的事情,老朽就此送客。”折昭淡然一笑,转身大步而去。万般郁闷的离开了折惟本府邸,崔文卿思忖半响,忽地站定了脚步,言道:“娘子,有件事情还请你出手相助。”折昭点头言道:“夫君但言无妨。”崔文卿言道:“看来荷叶已经不再府谷县之内,但我相信挟持她离开之人理应还未走出府州,还请娘子下令严查府州通往外界的所有关渡要隘,务必找到荷叶的下落。”折昭轻叹道:“好吧,我会下令振武军仔细盘查的,但是……”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正容言道,“你也要作最坏的打算。”崔文卿默默然的点了点头,望着天空灿烂的朝阳,却感觉整个心坠入了黑暗之中。话分两头,待到崔文卿和折昭率军离开,折惟本面上不禁露出了奸计得逞的冷冷笑容。他在正堂内来回走动思忖半响,忽地站定轻轻击掌,转身朝着堂外而去。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折惟本脚步轻捷的来到后院之内。院中水池磷磷,假山嶙峋,杨柳轻拂,不知疲倦的蝉虫已是聒噪开来。来到水池边缘,折惟本登上了停泊在岸边的一艘小舟,坐在舟中手拿短桨用力一划,小舟已是轻快驶出,飘荡在了水池之内。渐行渐远,小舟靠近了矗立在池中的假山,在一处不易察觉的石阶前停了下来。折惟本站起身子,将小舟紧紧的系在旁边凸出的圆柱石上,轻轻一跳登上了台阶,伸手对着假山石壁微微一摁,只闻“咯吱”一声清响,原本厚实的石壁突然向着左面微微弹开,露出了一道可供人入内的缝隙来。他显然是非常熟悉这里,也没多想举步而入,从缝隙走入了假山之内。顺着漆黑一片的甬道行得大概五六丈距离,他又拐道而行登上了一片台阶,双手一伸推开了一扇铁门,眼前顿时一片光明,视线也豁然开朗。这是位于假山腹部的一间密室,占地大概半亩些许,石壁石墙石屋坚固幽静,石壁隐蔽处还开着以供透气以及观察外面情况的通风口。大概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里面的温度较外面显然要低上不少,竟有一种幽冷之感。而在密室中间的石墩前,正有一个黑衣男子盘腿而坐。他大概三十出头,身材瘦削,个子适中,一张国字脸虽说不上英俊,但顾盼间自有一股慑人的风采。“秦将军……”折惟本抱拳一拱,态度十分客气。叫做秦将军的男子微微颔首,双目半阖一缕精光悄然闪过:“刚才外面似乎有官军搜查,莫非是折昭来过?”“是,折昭带领军卒,与其夫崔文卿一道,前来搜查荷叶的下落。”“没想到这荷叶不过小小丫鬟,居然还能让振武军大都督折昭亲自出马,实在让人意想不到啊。”说完此话,秦将军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那间密室,透过铁栅栏,可见正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蜷缩在稻草堆中,双目紧闭,呼吸悠长,显然正在沉沉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