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带动池塘内残荷败叶摇曳不息,点点游鱼穿梭其中,生动而又美丽。就这么沉吟半响,崔文卿茶盏过半,口齿留香,他微笑开口道:“安石相公今日所煮之茶,醇厚而又不失清香,手艺真乃十分高超,且茶具准备如此充分,可见相公今日约见小子,一定是颇费一番准备功夫,实在抬爱了。”王安石哈哈一笑,捋须言道:“老夫约见崔郎,自然非是为了喝茶这么简单,只是因觉得崔郎行径有趣,故而与崔郎一谈。”崔文卿明白能够让当朝宰相如此重视的谈话,铁定不会那么简单,故此微笑询问道:“不知安石相公觉得在下行径有趣何也?”王安石笑容一收,白皙的脸膛上露出了一丝严肃之色:“崔郎,老朽听说过你在河东路的行径,其中对你发行国债军债一事颇感好奇,在这里想问你一问,此法究竟利弊如何?”在这位千古名相面前,崔文卿不敢有丝毫隐瞒,轻笑道:“安石丞相,在我讲述国债军债之前,在下先给你讲个故事如何?”闻言,王安石露出了饶有兴趣之色,笑道:“既是故事,崔郎但说无妨,老朽必定洗耳恭听。”崔文卿点点头,言道:“在下家乡,曾有一个姓庞的商人,他头脑聪明,思绪灵活,通晓经营之道,为短期内筹集大量银两,他策划了一个阴谋,让城中百姓将钱财投资给他的店铺,并许诺投资百姓将在三个月内得到所投金额四成的利润回报,然后当第一批三个月承诺时间抵达之时,狡猾的庞姓商人把新投资百姓的钱作为快速盈利付给最初投资的人,以诱使更多的人上当,由于前期投资的人回报丰厚,庞氏商人成功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投资者,而他所拥有的钱也越来越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富可敌国,及至到得后面被人发觉蹊跷,才让被利益冲昏头脑的百姓清醒过来,其后百姓们将他这种方法称之为‘庞氏骗局’。”王安石仔细想了想,顿时倏然动容,言道:“好一招空手套白狼,自己一文钱也不出,就骗得了百姓们如此多的金钱,实乃惊人!”崔文卿轻笑道:“是啊,其实在下发行国债军债之手法,与庞氏骗局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我也是受到了庞氏骗局的启发,但唯有一点不同,庞氏商人换来钱财,多用于自己挥霍,而我崔文卿,却将这笔钱交给河东银行来运营,河东银行再将百姓们所投的钱借给另外有需要的人,并要求以高额利息,达到了一个良性的循环,如此一来,我们河东银行便可从中获得巨大利润。”听到这里,苏轼忍不住插言道:“文卿兄曾说过,银两只有流通起来才具有银两的价值,莫非就是这个道理?”崔文卿颔首笑道:“是啊,一部分老百姓购买国债军债获得利息,一部分老百姓借来河东银行的钱财进行合理投资获得利润,振武军以及河东路经略府依靠河东银行赚来巨额银两,便是三方共嬴之道,原本存在百姓们家中犹如死物的钱财,经国债军债一途,便真正流通,使得三方尽皆获利。”王安石昔日本听过富弼讲述崔文卿的国债军债之理,只可惜当时却听得懵懵懂懂,不太得要领。此刻听到崔文卿亲自讲解,许多昔日想不通的环节顿时霍然开朗,也明白了国债军债真正的用意:那就是以银两流通之方式,繁荣经济,达到合作共赢。这真是天才之构思,伟人之妙想。崔文卿家乡那位庞姓商人利用此点,为的是谋取个人利益,满足个人私欲,实乃落为了下乘。而崔文卿却将这份才思用在了正道之上,而非去贪图富贵,实乃立足长远,有功于朝廷以及百姓了。心念及此,王安石大感满意,笑道:“崔郎此举,实乃社稷之福,于国于民都具有大功也!”面对王安石的褒奖,崔文卿却是摇手笑道:“安石相公此话言重了,说来惭愧,其实当时发行国债,在下并非是抱着为国为民的心思去,而是为了我家娘子。”“哦?此话何意?”王安石皱眉询问。崔文卿轻笑道:“不瞒安石相公,去岁年尾我随娘子前去太原府购买振武军军粮,因粮商跋扈,坐地起价,致使我家娘子不得不忍气吞声,耐下性子与粮商们谈判,而那领头粮商梁青川,却依仗着折惟本之势,根本不把我家娘子放在眼中,使娘子受尽委屈。”“安石相公想想看,我家娘子谁也?那可是堂堂的振武军大都督,我崔文卿岂能容她被这些粮商欺负?故而国债军债之法便因此而生,助振武军借来了千万两白银。”“安石相公,我们家乡有句话说的是:有钱的就是大爷。的确,待我振武军有钱之后,就是我们选择粮商而非粮商选择我们,现如今那些粮商个个围着我家娘子,希望能够将粮食售卖给振武军,如此境遇实乃霄壤之别,原因就是刚才那一个:有钱便是大爷!”听到这里,王安石不由笑了起来,手指关节轻轻的敲击着白玉茶盖,言道:“崔郎话粗理不粗,实乃非常贴近实际,在此老朽也有一问,如果以朝廷之名义来发行军债国债,崔郎觉得成效如何?”崔文卿沉吟一阵笑道:“其实百姓们投资闲钱,最关心的唯有两点,第一便是高额回报,第二点便是是否稳妥,朝廷在稳妥方面理应无忧,必定能够得到百姓信任,至于高额回报,只要朝廷借来钱财之后善加管理,必定是一本万利之事,想要亏本都不容易。”的确,如今大齐经济体系与后世比较起来如同蛮荒时代,朝廷乃政策律法的制定者,执行者,且缺乏监督,在这个环境之下只怕是头猪,也会赚钱,更何况是人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