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外,父子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听到“崔轼”之名,王别驾黧黑脸膛上那两道刀锋般的眉头猛然一挑,问道:“崔轼?时才写出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之人?”王鹏举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此人不行!”王别驾摇了摇头,言道,“从京城而来的贵客很是喜欢崔轼所作的词,说不定已经对他上了心,若此人出了意外,只怕会有所麻烦。”王鹏举有些不信的言道:“什么贵客这么了不起?爹爹已经官居五品别驾,居然这样忌惮?”“哼!五品别驾在州郡来看的确是了不起的大官,然若放在了高官显爵多如过江之卿的洛阳城,却是不够看的。”王别驾解释了一番,瞧见王鹏举似乎有些不信,于是乎直言相告道:“今日所来的贵客,不仅有新科三十八名进士,带队之人更是当朝集英殿大学士、落雁郡主陈宁陌,先不论大学士乃从三品官职,单是陈宁陌与当今官家及齐王如同兄妹般的感情,放眼整个大齐,谁人胆敢招惹?”“咝!”王鹏举倒抽了一口凉气,显然被震撼道了。“所以在这等大人物面前,你少给爹爹惹麻烦!懂么!”说完此话,王别驾转身欲走。“爹爹稍等。”王鹏举连忙拉住了王别驾的衣袖,却是不想就这么错失机会,可怜兮兮的哀求道:“爹爹,孩儿真的非常喜欢那苏娘子,所以必须击败崔轼才有机会,况且我已经在苏娘子面前放下话了,还请你一定出手相助。”王别驾黑着脸道:“既然如此,你难道就不能堂堂正正以所作诗词获胜么?”王鹏举闷声言道:“我有几斤几两,难道爹爹你还不知道么?”王别驾无奈苦笑。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才学平庸,即便是有所诗词问世,也是王鹏举偷偷令人买来的,王鹏举的才子之名也是徒有虚名而已。可是他老来得子,而且就这么一个儿子,加之王鹏举又是想纳娶小妾,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想想办法才是。略作斟酌,王别驾开口言道:“今夜诗词,全为陈宁陌大学士亲自评点,故而在诗词作品这方面是完全使不得假的,要想办法,还得从崔轼身上入手!”“如何入手?”听完此话,王鹏举显得有些茫然。王别驾沉着脸言道:“要不爹爹令人弄一些巴豆粉,放在崔轼的酒水当中,喝了之后保管他上吐下泻,无法作诗。”王鹏举听得双目一亮,大笑言道:“巴豆粉,哈哈,真是好主意,爹爹实乃神机妙算。”闻言,王别驾轻捋胡须,颇有几分美周郎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智者模样,轻声言道:“而且如此一来,在场之人也只会以为那个崔轼乃是吃坏了肚子而已,决然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王鹏举颇觉兴奋的点点头,继而转念一思,嘿嘿银笑道:“爹爹,巴豆粉有何刺激,要不孩儿弄一包奇银合欢散给崔轼饮下,待他在诗词雅集上银性大发,岂不妙哉?!如此一来,此人必定声名狼藉,而苏姑娘大仇得报,相信也会对我投怀送抱的。”王别驾知道这奇银合欢散乃是青楼中常用的春药,专门是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青楼雏儿,寻常人喝下一点,均会丧失理智,银性大发,实乃猛烈至极。王鹏举此举不仅仅是让崔轼无法所出诗词,而且崔轼在诗词雅集上作出如此丑态,一定会名誉扫地,说不定此生也就完了。然他宦海浮沉多年,早就养成了阴冷狠毒的影子,并没有觉得王鹏举此举有任何不妥之处,反倒颇有几分无毒不丈夫的风范,于是乎颔首言道:“那好吧,就依你的计划行事,奇银合欢散所在何处?拿给我便可。”王鹏举点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用黄纸折叠成小包的药袋,待递给了王别驾之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可惜之色。这包春药本是他想用来对付那些无知女子的,没想到今晚却要被崔轼所用,不过若能得到苏凝,区区春药也无所谓了。话分两头,另一边,崔文卿却不知道王氏父子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徐徐拉开。现在他整个人的心思,均是落在了诗词雅集上面。待想到了合适的诗篇,崔文卿纵笔如飞,如走游龙,一行行漂亮的大字顿时挥洒在了洁白的宣纸上面。再看他旁边,苏轼也是一脸认真的提笔而词。比起崔文卿的一蹴而就,毫不思忖,苏轼思考得却要频繁许多,几乎是想的比写得还多,整篇诗文甚至还有不少涂改之处。时间一点一滴的慢慢流逝着,待苏轼好不容易将这首词写完,这才抹去了额头的点点汗珠,一望不远处的铜炉,见到那根黄香还有一大半的时候,不由笑了。的确,以他盏茶作词的文采,放在大齐文坛上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非常优秀的。“咦?苏兄写完了?”正在此刻,悠悠一声言语从旁边传来,顿将苏轼从洋洋自得中惊醒。愕然转头,却见崔文卿正坐在案几前神情淡然的吃着水果,而写好了的宣纸也是放在一边。见状,苏轼微微一怔,问道:“文卿兄已经写完了?”崔文卿点头笑道:“是啊,写完了。”“用了多久时间?”苏轼紧接着一问。崔文卿挠了挠头皮,言道:“我写完之时,铜炉内的黄香燃烧了三成,大概小半刻钟吧。”“小半刻钟?!”苏轼惊为天人,露出了震撼之色,愣怔半响方才苦笑言道:“历来大才均不乏奇人奇事,文卿兄不愧文学大才之名。”崔文卿哈哈摇手道:“什么大才不大才的,苏兄实在过奖了,说不定我做的诗比你差远了。”苏轼心头一动,继而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将各自的诗文展示出来吧,以最为优秀者参加诗词雅集。”“好!”话音落点,两人同时起身,拿起了写好的宣纸铺在了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