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躲在操作间的角落里,双手环抱,瑟瑟发抖,泪水划过她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颊,打湿了衣服前襟。刚才她恍恍惚惚中从过去的记忆中回到现实,仍感觉自己手上有粘稠的感觉,仿佛帮着从姑妈手上接过了一团血肉模糊的内脏。对,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不仅全程观看了一个木偶的制成,甚至还被迫帮忙。所以当看到自己几十年来唯一的依靠亨利也被当作现成的零件,用来制作木偶时,玛丽安彻底崩溃了。她放开捂住的嘴巴,用全身力气大声哭嚎,宣泄自己的悲伤与绝望。谁也想不到,这个苍老病弱的身躯里,竟然可以迸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亨利死了,她也不想活。可是玛莉.萧近在咫尺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只是微笑。过了许久,哭嚎声音渐小。放开一切的勇敢没有得逞,趁着气衰力竭,恐惧开始又如蚁附般爬满了全身。玛莉.萧不会杀她,她却不敢再呆在亨利的尸体旁边,后退转身,怯懦地逃开。转身的瞬间,她看到亨利的右手再次举起,冲她挥了挥手。……爱德华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两个甜甜圈,还好心地分给了杰米一个。杰米默默接过,拿在手中并不想吃。俩人很快来到上帝之家,爱德华按响了门铃。过了很久,亨利才穿着睡袍,颤颤巍巍地过来开门,见到俩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惊讶,直接让进了棺材展示厅旁的会客室里。爱德华将最后一口甜甜圈塞入空中,边吮着手指边说道:“亨利,我们这次过来就简单再问两个问题,不会耽搁你太久。”“我今天可能是吹了凉风,回家后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刚才小憩了一会。”亨利嘶哑着嗓子解释刚才半天不开门的原因,很配合地说道,“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嗯,你昨天说的关于玛莉.萧的故事,怎么说呢,很震撼。可是我后来又走访了镇上其他人,他们却坚称玛莉.萧是自然死亡的,这是为什么呢?”爱德华看上去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是却在暗自留意亨利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亨利耸了耸肩,很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去问他们,当然只能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因为除了那首童谣,镇上还流传着玛莉.萧的另外一句话。”“什么话?”“那些想让我安静的人们,那些不愿意安静的人们,我会让他们永远安静。”亨利的声音无高无低,仿佛只是不带感情的转述。杰米皱着眉头插嘴道:“也就是说,她不仅要杀光当年参与迫害她的那些人,还要连随意讨论她的人们也一并杀掉?”“对,这话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总之还在镇上生活的人,个个都深信不疑。所以,你去问他们,自然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你呢?你为什么就敢说出玛莉.萧的故事,就不怕诅咒灵验么?”爱德华反问道。他对亨利的观察一无所获,亨利的表情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变化。“因为我家是属于对玛莉.萧抱有善意的那一部分人,玛莉.萧的遗嘱就是我父亲亲手帮其完成的,下葬的时候也有帮忙。另外,我的妻子你们见过,虽然有时迷迷糊糊,但她也是我敢于说出真相的原因。”不得不说,玛莉.萧对亨利的心理把握得非常准,这两点理由确实就是他敢说敢做的最大依仗。只是他忘记了,真的勇士,还得要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你的妻子?她和玛莉.萧是什么关系?”爱德华狐疑问道。“她是玛莉.萧的远房亲戚,从小跟着玛莉.萧四处演出,最后来了这个镇上常驻。当年的事情发生时,她还是个孩子,在姑妈惨死后又看到姑妈的怨气制造出一系列血腥,精神受了刺激,从此留下了疯病的隐疾。”亨利淡淡地说道,“在灭门惨案接连发生之后,剧院也因为这些事情而被迫关门,可怜的玛丽安无处可去,就被我父亲接回了家中。长大后,我和她便成了婚。”“你妻子现在在哪里?我们能询问她么?”亨利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她刚才疯病又犯了,现在根本无法正常交流,你们问了也是白问。”爱德华眼睛放光,伸手将杰米手中一直没吃的甜甜圈拿过来咬了一口,嘟嚷着说道:“没关系,我就随便问两句。”亨利带着两人来到操作间里,找到了像流浪狗一般缩在墙角的玛丽安。“玛丽安,这位爱德华警官想问你些事情,你尽量配合一下。”亨利俯下身去,在玛丽安头边柔声说道。说完后,像是无意中轻哼了一声,轻轻软软的,和女人的娇哼一般。爱德华并未留意,蹲下身子问道:“玛丽安,我听说你和玛莉.萧是亲戚关系,你能说说当年看到的事情经过吗?”玛丽安将头埋进臂弯,呓语般念叨:“都死了……全都死了……”“别怕,现在你是安全的。”爱德华低声劝慰,“我就想知道,当年你姑妈以及后来的那些案子中,是否还有其它关联人物仍然在世?”可怜的女人不停抖动,根本不予回应。等了半晌,爱德华也只得无奈起身,转头定定看着亨利,缓慢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木偶墓园中的所有木偶,以及玛莉.萧的尸首无故失踪,你知道谁最有可能这么做么?”“你应该去趟阿尔森的大宅。”亨利的眼睛毫不避让,坦然说道,“镇上所有参与的人中,玛莉.萧最憎恨的,就是姓氏为阿尔森的人。”“为什么?”杰米着急问道。亨利并不想回答,扬扬手说:“你回去问下你那位德高望重的父亲吧,你就会知道阿尔森这个姓氏为何总是散发出挥不去的血腥味。”墙角的玛丽安听到了阿尔森这个词语,突然抬起头,双眼失焦地胡语着。“还有一个阿尔森……还有一个……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