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
万物吐纳着焕然一新的生气,抖擞精神。
碧落湖湖心岛上,花草芬芳沁人心脾。
来到这儿,不管心里头是多么烦闷,都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夫人。”桃仙树硕大的根须边上,一身丫鬟打扮的女子,踩着碎步向一紫裘女子靠近,轻声唤着。
紫裘女子道:“嗯?”
丫鬟道:“夫人,这儿空气虽好,却也还是凉快了些,咱这下车都快一盏茶功夫了,还是回车上暖和暖和吧?”
“也好。”紫裘女子隔着裘皮大衣在小腹处轻轻摩挲着,微微颔首,由那丫鬟搀着,缓步向湖心岛边缘走去。
那儿有座木栈桥,将湖心岛与湖岸边相连。
桥头处,停着一辆装饰简约却不失气派的马车。
马车轿前有个车夫,马车边上站着八个护卫。
紫裘女子道:“二少爷还没回来?”
丫鬟往马车处张望了几眼,道:“看来是还没回来,不过夫人不必担心,这儿到牛庄路途不远,二少爷应已踏上归途。多半是二少爷在牛庄那撞见了什么稀奇玩意,想带回来讨夫人欢心,或是瞧见了什么好吃的,想买来给夫人补补身子,故而耽误了些功夫。”
紫裘女子轻嗔道:“就你会瞎想。”
丫鬟忙道:“翠儿哪是瞎想,二少爷恨不得把夫人捧在手掌心宠着爱着,见着什么必先想到夫人……”
自称翠儿的丫鬟开始喋喋不休地夸赞起自家主子来。
紫裘女子听言不由发笑,那笑容洋溢着幸福,却没人能看出其间蕴含着的苦楚:你又何苦和自己过不去?他对你难道还不够好?你确实该感到幸福才是啊。
说的人欢天喜地,听的人心不在焉,主仆二人就这般向马车走近。
“尤其是在夫人有。”自称翠儿的丫鬟正说在兴头上却戛然而止,忽而一声惊呼,“啊!”
身侧之人突然止步不前,翠儿没能收住脚步,险些将紫裘女子向前带倒。
“夫,夫人,你没事吧,翠儿该死,翠儿该死!”翠儿手脚倒也不慢,一面扶稳了紫裘女子,一面连连自责道。
“我没事,翠儿。”紫裘女子嘴上虽这么说着,柳眉却簇成一团。
“那就好,那就好。”翠儿轻拍着胸脯,见紫裘女子一脸愁容,不禁思忖夫人这是怎么了?
“有杀气!”紫裘女子沉声道。
她同方长一般,用臂弯牢牢勾住翠儿,不再让其继续前行。
她虽很少动武,可常年身处鱼龙混杂之地,警惕性向来不差,适才能隐隐察觉到自己和翠儿被数道森然杀气锁定。
“杀气?!”翠儿闻言先是吃了一惊,旋即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杀气当然已散去,但她不会怀疑夫人的判断。
她是夫人的贴身丫鬟,除了照顾其生活起居外,也负责保护其周全,手脚上自然有些功夫,只是没想到会在江宁郡,在道义盟的地界遇险,因而有些放松了。
然而,碧落湖湖面平静如洗,更无半缕微风拂面,周遭一切都静止如画,杀气是从何处来的呢?
“夫人?”翠儿语气中带了点疑问,目光已停留在马车队上。
她们出门之事本便是今日大清早临时定下的,出门后,还是二少爷提议带夫人来这碧落湖散散心的,所以,事先便有人在这埋伏的可能性不高。
只能是运气不佳,恰巧被某方势力碰上,对方亦是见机起意,准备对他们下手。
翠儿瞳孔微缩,周围除了冰凉刺骨的湖水,再没有适合藏身之处,唯一会出现问题的,便只剩百步之遥的马车队了。
“我们无路可退了,尽量拖时间吧。”紫裘女子轻拍着翠儿的胳膊低声细语道,而后换上了一副笑颜,稍稍提高了些嗓门把翠儿往旁侧拉去,“我们再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鱼儿。”
翠儿这回反应及快,配合着回笑道:“好呀!也让翠儿给夫人漏两手,抓两条鱼回去吃。”
二女虽已不再盯着马车队那儿,可都竖起耳朵,留意动静。
“哈哈哈!慕容夫人可真是小心呐,戏也演得不赖,只可惜我们没多少功夫陪你继续看风景了,还请自觉些上车来,免得伤了您的贵体金身。”
早在后方传来笑声时,二女便已知掩饰无用,侧过身来,直面百步开外的马车队。
只见那车夫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风帽和大衣随之掉落一地,而那本该是细瘦的身躯,似在空中迎风暴涨。
待其落身于地时,已成了个身高八尺,头顶留着半边头发的壮汉。
这可不是原慕容家车夫该有的模样!
另八个护卫也卸去了他们的伪装,露出了狰狞凶相!
慕容夫人冷声道:“你们把他们杀了?”
八尺壮汉大笑道:“呵呵,慕容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不过您请放心,他们走得都很快,兴许还未感觉到痛楚,便已上了黄泉路。至于他们的尸体么?我看这碧落湖湖心岛景色过盛,湖岸边倒要差上许多,便让他们去做天然养料了,若有朝一日湖里湖外的桃花都开得一样烂漫,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啊。”
慕容夫人道:“一介粗人,话倒是不少。”
八尺壮汉道:“哈哈!我到底还是怜香惜玉的人,这也是为了多给慕容夫人些时间思考,毕竟您现在可不方便大动干戈。”
翠儿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可别忘了,这儿是江宁郡!你们敢动慕容家的人,还想活着走出江宁郡么?!”
八尺壮汉道:“嘿,小姑娘,本大爷虽有些恼意你没认出我是何人,却也不会不打自招。至于这江宁郡么?不论是老伯还是你们慕容家现在都在为下月百花谷之事忙得焦头烂额吧?我们既然进得来,自然也出得去,当然我们本便没打算安安静静地走出去。”
八尺壮汉打了口哈欠,道:“唉,这天冷的,才在这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昏昏欲睡,不多说些话,简直打不起精神来。”
慕容夫人见此人一个话痨鬼的模样,一拧眉,似是想起什么,促狭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红衣教庚堂梁子猛的表弟,山喵?”
噗哧!
翠儿闻言忍俊不禁。
八尺壮汉身后八人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不过他们显然是训练有素,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至于八尺壮汉则先是涨红了脸,而后又笑盈盈道:“没成想慕容夫人竟是慧眼识珠啊!不过,你对我好像有点点误解,你以为我会像我表哥一样,那么轻易被激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