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陈婆子离开王府之后,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一轿夫见陈婆子穿着华丽,歪歪斜斜地走在街上,立刻上前问道,“老婆子,瞅您身体不便,要不我们送您一程。”陈婆子被挑了手筋,舌头又被割了,正难受的紧,巴不得坐上轿子回家呢。可惜的是,她不能说话,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老实巴交的轿夫吓了一大跳,“老婆子,您这是怎么的了?您可别吓唬晚辈。”陈婆子指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不能说话。轿夫像是明白陈婆子的意思了,皱眉道,“这样吧,老婆子,我知道您不能说话,我问您话,您点头摇头来作答好了。”陈婆子点点头。“老婆子,你坐轿子吗?”陈婆子点头。轿夫又道,“老婆子,您有银子坐车吗?”陈婆子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碎银子。轿夫一看,有钱,得了,这活儿拉了。可是麻烦又来了,这老太婆不能说话,给她往哪里拉呢?俩轿夫一嘀咕,立刻道,“老婆子,干脆咱们先照直走,到拐弯的地方,我们自会停下来问您。”陈婆子点头。“成,那您先上轿吧。”俩轿夫把陈婆子搀扶上轿,然后抬着陈婆子朝前走去。之后,俩轿夫依言,只要遇见路口就立马停下来,问陈婆子怎么走。陈婆子咿咿呀呀地指点半天。就这么着,还算顺利地回到自家的院门跟前。守在院门口的徒弟见到陈婆子这模样回来,先是吃了一惊,虽然,一伙人簇拥着陈婆子把她给扶到自己的卧房里去了。几个徒弟道,“师父,您先歇着,我们给您请大夫去。”陈婆子点头。这一帮徒弟,少说也有百十来人,平时待在陈婆子家里吃闲饭,管陈婆子叫声师父,其实就是为了图个免费吃住的地儿。这下眼见着陈婆子大势已去,这帮徒弟立刻聚在一起商量上了。“干啥?你脑子有病吗?还真给那老太婆请大夫啊?回来!先别去,咱们先好好聊聊。”那个打算去请大夫的徒弟被人叫了回来。“哎哟,这陈婆子完蛋了,手筋被挑了,舌头也被割了,这是什么人这么狠呀?”“懂什么呀?这叫家法。法师界有条不成文的门规,如果有弟子弑杀同门,一旦被抓住,就会被废了。”“怎么废啊?”“你没看见陈婆子的模样吗?当然是挑断手筋再割了舌头啊。”“哇啊!干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不懂了吧?法师们都是比剑指念咒语的嘛,挑断手筋,他们就无法比剑指了,割了舌头是为了防止他们再念咒语。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这个人这辈子也别想再施法了。”“现在,不说陈婆子了,先说说咱们该怎么办?陈婆子成了废人一个,今后咱们吃谁去?”一说到这个实际问题,众人全都沉默不语了。很显然,陈婆子废了,靠山没了。一个年长的徒弟道,“依我看,咱们不如这样,看看陈婆子家里还有啥值钱的东西,咱们拿出来分了,做个路费,回家乡去算了。”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赞成,“嗯,我看行。这老太婆平时大手大脚的,没攒下什么身家,不过这屋里倒是有几样值钱的东西,不如咱们拿去卖了。”“那就赶紧的,还等什么呢?”得,众人一拥而上,在屋里抢东西,只眨眼的工夫,屋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勺,小到烟缸,大到箱笼柜子,全都被这帮徒弟拖出去卖了。最后,只剩下一张大床没卖。那床为啥没卖呢?很简单,陈婆子躺在上面睡觉呢。此刻,陈婆子睡得正香,哪知道自己的家都被徒弟们卖空了。“那床是上等楠木的,雕功上乘,怎么也值得一两银子。干脆把那床也买了得了。”众徒弟上前,把陈婆子叫醒。“师父,您醒醒,别睡了。这床我们有用,您先换个地儿睡吧。”徒弟们说完,不由分说地把陈婆子抬到地上,然后把床抬出去卖了。今天,当铺的老板可乐了,拢共花了五两银子,得了这许多东西。当铺老板道,“哎哟,你们不是陈婆子的徒弟吗?这陈婆子把家里的东西全都卖了,这是打着不过了吗?”徒弟们道,“师父让把东西全卖了,具体原因不知道。”那陈婆子躺在地上,裹着被窝,恨不能哭瞎了双眼。饶是现在,就已经倒霉到了极点,这帮徒弟偏巧赶着这会子打劫她,成心往她的伤口撒盐啊。也是这前儿,陈婆子才看清,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身边竟然一个死心塌地的徒弟都没有,这帮平时笑眯眯的围着她打转的人原来全都是来算计她的。这陈婆子一人躺在屋里,越琢磨越委屈,想自己打拼了一辈子,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不但自己成了废人,连家也被人卖空了。活着还有啥意思?陈婆子看着空无一物的家,叹口气,自己弄根麻绳,往房梁上一栓,然后蹬着凳子,把麻绳往脖子上一勒,就这么咽气了。再说那帮徒弟从当铺回来,发现陈婆子死在屋里,凑在一起又商量上了。“既然老太婆一死,干脆咱们连房子也卖了得了。房子怎么也比屋里的家伙事儿值钱,卖了房子,得了钱,咱们每个人都能回乡做点小生意了。”“我刚才还想说卖房子呢,没想到老太婆自己给挂房梁上了。”“哟呵,你倒是会想,刚才老婆子还没咽气,你怎么卖房子啊?”“管她咽气不咽气,先给她赶到大街上去,反正她也不能说话,能把咱们怎么着啊?”“你小子还真毒啊。”“这话说的,卖了房,钱是大家伙儿的,又不是我一人的。”这帮徒弟吵吵着,把陈婆子的尸体从梁上抬下来,用被窝卷一裹,塞进院内的枯井里。“走,咱们现在就找房屋经纪去,把这屋子卖了去。”徒弟们嚷嚷着走出小院,看来,他们跟了陈婆子那么久,最开心的就是今天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