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张符被呲啦一声扯掉,丑女儿子的尸体立刻开始有反应了,起初他只是身体抽搐,满脸痛苦的表情,随即,忽然大喊一声,醒了过来。等他睁开眼睛一看,发现一张可怖至极的面孔,那是一张满是赘肉和干涸血迹的脸,那张脸左眼的眼窝里插着一根铁钎子,仅剩的一只独眼定定地瞅着自己,吓得他啊地尖叫一声,差点跳床逃走。谁知,那独眼的主人一把抓住他,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孩子,是我呀,我是你的妈妈呀。”他这才认出,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妈,你的眼睛怎么搞的?你咋会变成这样呢?”丑女的丈夫扑过来,一把住儿子,放声大哭,“孩子,咱们一家三口都死了。”儿子大惊,“啊?怎么可能呢?”丑女哭道,“孩子,是真的,咱们都死了,还有你表姐,她也在这里,咱们四个全死了。我可怜的孩子,这里是医院的停尸房啊。”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少女也站在一旁,跟着抹眼泪。老头叹气,“唉,还是活了一个,这可咋个办呀。”老头看着那一家三口抱头痛哭,扶着铁床艰难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值班室走去了,走到门口,习惯性地看了眼挂在门口的本子,又习惯性地拿起笔,打算涂改尸体的数量,可是想了想,还是把笔扔下,哭声一下,踉踉跄跄地朝着桌边走去。“这他娘的叫什么事?今晚值班,八具尸体,转眼的工夫,就活了四个,光是这种事糟心事就惹人烦的,现在,我不但被这几具尸体折腾半天,更莫名挨了一顿打。总是祸不单行啊。”老头郁闷至极,一屁股坐在桌边,抓起桌上的酒,猛灌了一口,长长地咂了一口。“唉,还是酒好,我继续喝酒吧,管他娘的鬼闹还是尸体闹,更兼小怪物闹,随他们折腾去,我继续喝酒。”老头哼着智取威虎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喝酒。小怪物伸手捏着自己的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一家三口在停尸房里上演的久别重逢的戏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歌声,回头一看,发现老头正美滋滋地喝着小酒,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由地有几分气愤,哼,这老东西,有戏不看,跑去自个儿喝酒,他打算装聋作哑?没门儿,必须跟我一起看戏。小怪物冷哼一声,一溜烟跑进了值班室,一下子跳到桌子上,老头正摇头晃脑地唱着智取威虎山,刚一仰脖灌了一口酒,低头打酒嗝的工夫,发现桌上站着一个肉呼呼的小婴儿,此时,老头又没喝高,一眼就认出小婴儿是谁了,吓得他立刻摸着酒瓶的手跟触着了烧红的烙铁似的,赶紧缩了回来。“小怪——哦,小朋友,你来了。”老头故作没事人,挤出一脸贱笑,跟小怪物打招呼。然而,小怪物鸟都不鸟他,只拿那双细长的眼睛怒视着老头,一言不发。老头被看得头皮发麻,只得故作轻松地抓起酒瓶,假装要递给小怪物。“来来来,小朋友,既然你能跑能跳,会说话,那你也一定会喝酒,来吧,喝点酒吧。”小怪物伸出小手,一把抓住酒瓶,老头不明其意,吓得哆嗦一下。“小朋友,你是要喝酒吗?如果你真要喝酒,我给你拿酒杯去,你的嘴巴那么小,直接对着酒瓶喝,会呛住的。呛酒可比呛水难受多了,话说我这个酒鬼,喝酒这些年,也只被呛了一次,酒入气管,真是难受的很。那次,还是我家老太婆喊了我大舅子来我家,他俩把我送医院去了。为啥会呛酒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喝酒的时候,正在跟我老婆吵架,这喝酒最忌讳喝气酒了,喝气酒是最容易呛住的。等你长大了,可千万别跟我学,对身体没啥好处。”老头絮絮叨叨地解释,小怪物依旧怒视着老头,一言不发,当然,它的小手也一直捏着瓶子,没松开,搞得老头很是尴尬。“小朋友,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该不会是真的想喝酒吧?没事,我给你杯子去。其实,小孩也能喝酒的。”老头说完,站起身要走,小怪物吧嗒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住老头的一条胳膊,老头惊愕地看着那只肉呼呼的小脚,再看看小怪物狭长的眼睛,摸不清它是啥意思。“干什么?我是去给拿杯子。你不是要喝酒吗?”“谁说我要喝酒了?”小怪物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老头,老头就感觉有着大股的凉气从那双小眯缝眼里呼呼地往外冒,这眼神吓得他直打寒战。“如果你不喝酒,干嘛跑进来找我呢?”看着老头惊慌失措的模样,小怪物只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别装蒜了,跟我出去。”老头皱眉,“小朋友,现在是人家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刻,我这个外人夹在其中,恐怕不大合适。”“有啥不合适的?”“太不合适了,你说人家一家人好容易再次相聚,我这外人去掺和啥?不如在这里喝酒呢。你说人家一家人好久不见了,怎么也得叙叙旧啥的,我一外人,根本插不上嘴。”老头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可是坐得太快,碰到腰上的伤口,不觉哎哟一声。“嗨,我就不去掺和了,躲在这里喝酒,蛮不错的。”老头抓起酒瓶,就往嘴里灌。可是酒瓶刚拿起来,就再次被小怪物抓住。“干什么?小朋友,你真能折腾,叫你喝酒,你不喝,我喝酒,你捣乱,你到底打算干嘛?”老头有个毛病,就是喝酒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断。其实这也是天下所有酒鬼的通病,如果正在喝酒的时候被打断,恐怕十个酒鬼十一个都会跳。老头原本是不敢跟小怪物呲毛的,可是现在有灌了几口酒,酒入愁肠,热气和火气全都呼呼地往外冒,这会儿的工夫,老头跟打了鸡血似的,还哪里管什么小怪物?直着脖子就跟它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