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见他身后的丫鬟一脸愤怒,微笑道:“不如你来说,证明自己是林书瓷,里面这位姑娘是假冒的。”那丫鬟本来还不敢吭声,见梁心铭主动叫她说,立即叫道:“她本来就是假冒的。我岂会背叛二爷!”梁心铭暗笑——这是提醒里面那位呢,别忘恩负义。梁心铭道:“里面这位姑娘说了自己的身世和林二爷之间的故事,你不妨也说说看——就从林书瓷这个名字的来历说起吧。恩师自会判断真假。”那丫鬟犹豫,看向林子明。林子明冲她微微点头。梁心铭目光微转,便看见栅栏内林书瓷眼底复杂的情绪,充满了焦急和绝望,还有对梁心铭的恨。林书瓷的恨,梁心铭深表理解,任谁被这样当面栽赃利用,还无法反击,都要气得吐血三升。可是没办法,谁让她是反贼呢。梁心铭挡在栅栏门边,隔绝丫鬟和林书瓷的视线,但是王亨却能看清两方人的表情。那丫鬟愤愤道:“婢子是二爷捡回来的,尚在襁褓中,便望着博古架上的瓷器一看就是半天。二爷觉得有趣,就为婢子取名‘书瓷’。长大后,婢子特别喜欢各类瓷器。二爷见婢子喜欢,便留心为奴婢收集,从唐三彩到柴窑瓷,再到时下各类青花瓷,摆了几屋子。逢有新品出窑,二爷不惜远道,亲自带婢子去瓷都景德观看、拍买。二爷还亲手为婢子绘制了图像,命人将婢子的图像烧制成美人觚……”王亨发现,随着那丫鬟的述说,林书瓷眼中现出异样神采,如梦幻旖旎,隐隐有了泪意,而那丫鬟的声音虽然深情,却不像在说自己的事,尤其是当着心上人的面,她一点羞涩和忌讳都没有,更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林子明似乎也察觉到这破绽,叹道:“雨过天青云**,这般颜色做将来。”他温柔地看了丫鬟一眼,又对王亨道:“这是周世宗当年对御窑瓷器的要求,就是后来的柴窑瓷。书瓷最喜欢柴窑瓷了,在下便为她寻来几件。”柴窑瓷珍贵,能得一件便是天大福气,他竟然寻来几件给丫鬟,可见这丫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林书瓷听了这两句暗示的话,身子轻颤。王亨看在眼里。梁心铭忙问:“那美人觚可带来了?”丫鬟一愣,脱口道:“没有。”梁心铭道:“若带来了,便能证明你是真的林书瓷。”丫鬟和林子明对视一眼,然后解释道:“我们并不知反贼栽赃陷害我们,若知道,定会带来。”梁心铭道:“从徽州去荆州,快的话,来回二十来天足够了。二爷可派人回去取,反正又不用现烧制。”王亨道:“不错,只要取来,便可对照那美人觚上的图像,证明谁才是真的林书瓷了。”丫鬟愣住,似乎没想到他们会提出派人去荆州取一个花瓶,眼下的局势紧张,她以为王亨不会给他们喘气的机会。她忙对林子明看去,林子明回道:“好!”梁心铭看着他笑了。他答应倒快,拖时间吧?审讯结束,众人出地牢,梁心铭落后一步,等他们先走了,兀自盯着牢里的林书瓷打量。林书瓷不理她,漠然地望着石壁,仿佛绝了生机。梁心铭却同她说起这石壁来:“即便是修建地牢的一块大青石,也有美丽的纹理,记载它生命的历程。瞧这块,看上去如巍峨连绵的群山,气势磅礴。这一块隐隐像朵牡丹花,层层叠叠,中间纹理还呈红色呢……”林书瓷并不理会她。梁心铭又道:“林书瓷,本官现在觉得这名字很生动。林二爷真是风流人物,与姑娘间居然有这样风雅的故事,听得本官也好生感动,‘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想起那首歌,她喟然长叹。林书瓷身子颤了下,没有转头。梁心铭又道:“看得出,姑娘对他用情很深。可惜,他是你的全部,你只是他收藏的一件瓷器。”林子明,妻妾成群。林书瓷仿佛凝成了雕像。那身影,是她无言的坚持。从地牢出来,林子明要见林千梓。梁心铭怎会让他见呢!双方都图穷匕见了。她摆出沉痛的表情,犹豫再三才道:“郡主她……二爷还是不要见了,郡主也不想见任何人。”林子明目光陡然锐利,气势暴涨,“什么意思?”梁心铭为难,不想说。林子明看向王亨:“大人?”王亨才不管他感受,肃然道:“郡主是在梁县令抄青华寺时救出来的。救出来时,浑身鞭痕,已经……被凌辱了!”林子明脸色铁青,丫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张口就要喊,却被林子明一个冷厉的眼神给阻止。梁心铭估摸着她会喊“不可能”“胡说”等语,因为青华寺里的反贼本就是他们的人,怎敢凌辱林千梓?还有八个丫鬟跟着呢。无奈这一切都不能明说。说了,就等于承认林家谋反了;不说,又怎么证明林千梓不可能被凌辱、拆穿梁心铭的谎言?这个哑巴亏生生吞下了。林子明道:“带我去见她!”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行了。王亨皱眉,对梁心铭道:“带他去见郡主。”梁心铭道:“是,恩师。”林子明楞住了,似乎没想到王亨会答应,还以为他会找理由推辞呢,既然答应了,那意味着林千梓真被凌辱了?他深深地盯着梁心铭,想看出她用心。梁心铭当先引路,面色平静。到二院内,梁心铭叫过流年,对林子明道:“就让这丫头引二爷过去,本官和恩师就不去了,郡主不愿见我们。”被凌辱了,自然怕见任何男人。林子明点点头,没有强求。他的脸色又沉了一分。流年领着他们到东厢门口,敲门道:“郡主,有一位林二爷,说是郡主的兄长,来看望郡主。”屋里没有动静。流年再次敲门。林子明忍不住了,对着门叫道:“千梓!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