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日,天子朱由检坐在乾清宫里,手上抓着李植的奏章,脸色惨白。朱由检又看了一遍李植的奏章,手上微微颤抖。如果李植说得是真的,这件事情就太恶劣了。朱由检倒是不知道,这些年太仆寺账上有二百多万两银子的巨款。这些银子,本来足够户部借来使用,支撑锦州的大战。满清举国攻来,总动员,根本支撑不了几个月。如果当时知道有这笔银子,朱由检又怎么会逼迫李植和洪承畴速战?明军以十七万人对阵二十三万清军,虽然如今已经取得大胜,但其中的凶险,仍然让朱由检一细想就浑身颤抖。如果这一仗打输了,我大明会如何?朱由检不敢想。朱由检曾自诩尧舜明君,曾经立志要中兴大明。这些年虽然被现实处处打击,明白了为帝者的不易,但他依旧自信。然而朱由检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竟在决定大明命运的决战之前被几十个文官集体欺瞒,差一点就酿成大错。难道自己,只是朝中文官的傀儡?朱由检对自己的信心,对自己能控制大明局势的信心,几乎被李植的这一封奏章变成了一个笑话。朱由检脸色铁青,坐在御案前,许久说不出一句话。然而李植的奏章不仅如此。说李植的奏章杀气腾腾,都是轻的。“此次逆行,以内阁次辅吴甡牵头,礼部尚书贺世寿协助,户部尚书李待问,太仆寺卿陈善道具体执行,几十名文官联手配合。乾坤朗朗,天日昭昭,此间数十人,皆可杀!”“参与此事的无耻官员,以一己之私,置十七万将士于生死,置天下苍生于危局,欺君罔上。锦山一战,几千战死将士尸骨未寒。若天子不能明正是非,九泉之下,烈士英灵岂能安息?若天子不能大开杀戒,李植岂能不冲冠一怒!”看到最后四个字,朱由检手又颤了一下。冲冠一怒?李植想要做什么?李植这些年忠心耿耿,为大明朝南征北战,三败东奴,灭张献忠,平李自成,可以说靠一己之力打出了大明朝的安定局面,朱由检已经把李植当成了大明的中流砥柱。虽然李植在天津和士绅斗,和文官斗,但朱由检都可以容忍。如果没有了李植,大明朝由谁来支撑?李植的虎贲师实在是太强了,即便是黄台吉的五万铁骑都拦不住。锦州一战,全靠李植的兵马才扭转乾坤,赢下关键一战。李植的兵马虽然只有两万,但说这两万兵马有十万普通明军的战斗力,都丝毫不为过。如果李植冲冠一怒,作出不可言之事,朝局会败坏到什么地步?朱由检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王承恩看着脸色发白的天子,拱手说道:“圣上,时候到了,该上朝了!”朱由检缓缓把李植的奏章放下,带着王承恩往皇极殿走去。皇极殿上,百官已经等在殿中。朱由检一坐到御座上,首辅周延儒就满脸欢喜地出列说道:“圣上,臣听闻奴酋黄台吉经过锦州大败的打击,已经病入膏肓,恐怕行将灭亡。黄台吉为祸我大明十几年,如今就要...”朱由检满腹的心事,不等周延儒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朱由检冷冷看着陈善道,喝道:“太仆寺卿陈善道,出列!”陈善道脸上变色,慌张地看了内阁次辅吴甡一眼,才低头走到了大殿中央。“臣在!”朱由检上下打量了陈善道一眼,才缓缓说道:“我听说,太仆寺有二百多万积存马政银子!”陈继善似乎是舌头被卡住,许久才答道:“圣上,太仆寺的积银,是历年马户上缴的折色银子,是用于给各镇购买军马的,不可轻用!”朱由检愤怒地一拍龙椅扶手,大声喝道:“陈继善,你以为朕是无知蒙童吗?”陈继善脸上一白,慌张跪在了地上,求助地看向了吴甡。朱由检又看向了户部尚书李待问,冷冷喝道:“李待问,你身为户部尚书,你不知道太仆寺有银子可借?”李待问脸上一白,走出了文官队列,鞠躬说道:“圣上英明,老臣昏聩,实在不知道太仆寺竟有这样一笔银子。若是知道太仆寺有银子,何需急急催促洪承畴出兵决战?臣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不能为天子分忧,竖立于朝堂之中何用?臣请天子许臣就此致仕,告老还乡!”朱由检冷冷说道:“你想走了?”朱由检正要发作,却看到礼部尚书贺世寿拱手出列,大声喊道:“臣以为,李待问素来庸碌,不善理财。天子以其为户部尚书,出此过失早已注定。如今锦州大获全胜,可见此错并未影响大局,可喜可贺。臣以为,天子不可再用李待问掌户部,应同意李待问告老还乡之请!”看到贺世寿立即跳了出来,竟把李待问的责任推到自己头上,朱由检冷笑了一声。内阁次辅吴甡终于按耐不住,站出来说道:“圣上,臣以为,陈继善在危急关头不能抛开门户之见,死守太仆寺马政银子,虽然职责在身情有可原,但毕竟有失抠唆。臣以为如今锦州虽然大胜,陈继善也不可轻饶,诚宜夺去他的官职!”看到吴甡也跳了进来,朱由检失望地闭上了眼睛。看来李植所说,果然没错。“你们四人百般推脱,恰恰是兴国侯所言的此事主谋啊。”朱由检猛地一拍龙椅,大声喝道:“若是锦州大战因为尔等败了,尔等四人能承担大败的责任吗?”听到天子说出李植两个字,朝堂上的文官勃然变色。相顾之下,朝堂上的气氛突然一变。吴甡在脸上堆出满脸的诧异,看了看左右的文官,干笑了几声,大声说道:“吴甡既不是户部的,也不是太仆寺的,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和此事何关?”“难道天子以后,就要捕风捉影,按李植的奏章杀人了么?”